20 与日特蛇群的较量（3）

“如何确定潜伏敌特的藏身之所？根据其饮食习惯和其后人体产生的寄生虫生长反应，能够顺藤摸瓜，起到关键性的线索作用。我在军统法医部门潜伏工作的早期，也就是抗战爆发的当年（1937年）曾经经历过这样一起日特案件，这件案子最关键的线索就来自于寄生虫。”

——《无影灯下的忠诚 田中华（田风）同志隐蔽工作回忆录》

法医田风对四具倭特尸体做了详尽的法医学检查，他在四具尸体小肠里都发现了不少寄生虫的成体和虫卵，还发现有一具尸体肠道感染的寄生虫种类和另外三人不同。

由此，得出结论，这个第四人是近期从位于汉城的特务机关调派到南京来增援的。

一般的倭特行动小组以四人为单位，倭寇行事古板呆滞，通常严守规矩而不轻易做变通。

所以，为何派人半路来增援？唯一可能是四人小组中原本一人因为某种情况无法履行职责，常乙和田风一番分析下来，推测烙铁头吴新智的小组恐怕有人得了疾病。

根据这个结论，常乙决定顺藤摸瓜，去鼓楼医院做一番调查。

法医田风给常乙建议，最好去外科直接调查。因为考虑到这几个倭特身体都非常强健，营养充足，突发严重内科疾病是不太可能的，而造成短时间失去工作能力的疾病，非外科不可。

常乙骑着自行车来到位于鼓楼公园附近的市立鼓楼医院。这家医院创建于清朝同治年间，是金陵城当时最早的西洋医院，也因为其创始人名叫马林，当年也一度被叫做马林医院。几经变迁，鼓楼医院在1933年被正式定名为市立鼓楼医院，算是当时金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公立医院。

虽然是公立医院，但因为当时社会上普遍有一种崇外情绪，鼓楼医院各个科室聘用了一批外国医生充当科室主任和专家。

常乙停好自行车，走进一栋年代久远，外墙攀满爬山虎的三层小楼。他走进医院事务管理办公室，出示了自己的蓝色特别证件，要求医院给予配合。

“啊，啊，好好，没有任何问题”

医院事务办公室主任是个五十多岁，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他透过金丝边眼镜，仔细盯着常乙手中的蓝色证件看了一会儿，立刻笑容满面地答应。

“哎，请问，这位官长，您是要了解什么情况？”

“哦，这是机密，你无需知道，只要帮我联系外科医生接受调查即可。”

常乙抽出一根三炮台香烟，凑着打火机点燃，然后自顾自地吞云吐雾，丝毫不顾及办公室主任闪过的一丝不快表情。

“抽一根”

常乙顺手递给主任一根，对方有些谄媚得接下来。

三炮台烟是当时的高端货，常乙抽的又是特务处通过关系获得的特别供应产品，质地优良，包装也格外精美。

“机密？哦，是是是。”

主任眼镜下闪过一丝警觉神情。他深怕眼前这个举止粗鲁没有礼貌的家伙是来敲竹杠的，当时的南京城内帮派分子虽然没有上海多，但像是特务处这种部门，却经常凭借各种借口，到商家弄些好处。

眼前这个戴礼帽的家伙，怕是也是这种情况吧。

“我是来了解案情的，不敲你竹竿，也不搞吃讲茶那一套，你好好配合，我问了话就走。”

常乙早就看穿对方心理，他摸了摸头上褐色圆边礼帽，吐出一口烟雾，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啊，好好”

主任想了想，拿起电话，接通总机后说了几句。

“已经通知外科了，您看，是否让有关医生立刻过来接受您的问话”

“不用了，你给他们打个招呼，我自己去外科”

常乙点头示意，径直走出办公室。

外科在另外一栋同样爬满了爬山虎的四层大楼内，这座医学楼修建于1935年，地表四层，青色外墙，白色窗户，典型的北美医院风格。大楼下有一处斜坡，直接通到地下室，因为地下室里设有太平间和解剖室，所以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哦，你是特务处的，有何贵干？”

外科主任是哈佛大学毕业生，加拿大人威尔森医生。因为是洋人的缘故，他对常乙并不如何恐惧，拿着对方证件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用生硬的中国话问。

“了解一些情况，请您配合”

常乙没有抽烟，他客气地说

“这里是医院，没有你们要抓的地下党，请不要耽误我接诊病人”

威尔森不客气地回答。

“您误会了，我有一桩敌特案件在侦办”

“敌特？”

“日特”

“日特？哦，那些家伙非常讨厌，我去年到过东北，看过这些家伙如何横行，知道 他们非常残暴，凶狠，好的，我会配合你的工作”

威尔森听说是要了解日特案件，立刻表示支持。

他走出办公室，过了几分钟，重新回来，身后却跟着一个身穿白色医生工作服，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的医生。

常乙目光何等锐利，他迅速扫了一眼威尔森和后面的医生。

只见这医生大约二十多岁年纪，头发盘成一个发髻，医生工作服下是一袭淡雅的蓝色旗袍，脚上一双带有蝴蝶结的半高跟皮鞋，分明是个妙龄女医生。

“这是简医生，我的助手，你可以向她了解情况”

威尔森侧身让开，介绍女医生给常乙。

“您好，常先生，我的名字叫叶婉婷，简是我的英文名。”

“您好，叶医生”

常乙也不寒暄，直接把自己的问题简短问出来。

“嗯？奇怪的病人？我们外科每天都遇到很多奇怪病人”

“嗯，有没有遇到过病情严重，但却偷偷溜走的病人？”

常乙给出提示。

“我们医院经常遇到穷人，没有钱，病得很重，自己溜出病房，很多很多”

威尔森插嘴

“是这样，常长官，大约两个礼拜之前，我当时值夜班，遇到过一个腹痛严重，同时伴发高烧，并有剧烈呕吐的病人。”

叶婉婷想了几分钟，抬头看着常乙，她用很温柔，很有女人味的普通话说。

常乙听着叶婉婷吐气如兰，温言软语，竟然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穿越之前，常乙在后世一直从事秘密特勤工作，进入海外安保公司也是为了获取情报，他的工作特点决定了这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也从未对女子有过任何心动的触电感觉。

常乙不禁对叶婉婷多看了几眼。这个女医生样貌并不如何妖艳，却别有一种淡雅，就如同美丽的山茶花，尤其是叶婉婷身材一流，充满了曲线美。

“这个病人如何古怪？”

虽然美女医生在前，但常乙迅速镇定心神，转向正题。

“通常来说，病情严重，却自己溜走的，都是穷苦人。但这个病人，明显不是穷人，他们手上戴着手表，皮夹里明显揣着大钞票。这病人眼看痛苦的要死，等我准备好要给他做紧急开腹手术的时候，病人却在陪同家属的帮助下，偷偷溜走了，这个，太古怪。”

“哦？病人什么样子，他的家属什么样子？”

“都戴着白布医用口罩，这在病人中实在少见”

“这么说，你没有看见他们的脸？”

“没有见过，他们始终没有摘下白布大口罩，不过，他们的眼睛都特殊”

“眼睛特殊？”

“对，我之前在眼科进修过，知道人的族群不同，眼睛外形有有差异，这个病人和家属，都是日人”

“你肯定？”

常乙一阵激动，这个叶婉婷不但是美女医生，而是观察敏锐，实在是自己的潜在同行啊！

“他得的什么病？”

“急性胆囊梗阻”

“这个病很严重？”

“当然，如果不及时做外科手术，病人会因为胆汁被堵塞无法排出而引发腹膜炎，造成迅速死亡。”

“这个病如何引起？”

“通常是胆结石，但这个病人则不是”

“他是什么原因？”

“寄生虫阻塞”

常乙眼前一亮，这趟医院没有白来，自己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

“您确认？”

“我确认，实际上去年我接诊过一起类似病人，就是因为感染克氏寄生虫造成的胆囊梗阻，和这个病人几乎完全一样。”

常乙在脑子里迅速盘算一下，接着问

“这种寄生虫，是怎么感染到的？”

“食用生鱼片造成的感染，生鱼片这种东西外表干净，实际上极其容易沾染寄生虫，并不是一种安全的食物。”

“去年那个病人，他在哪里食用生鱼片造成感染的？”

“去年那个病人是金陵大学的一位教授，他曾经在大阪留学，去年到一家日式料理店吃了生鱼片套餐，造成了寄生虫感染。”

“您知道是哪一家料理店？”

常乙知道，这里出现了交集，几个感染寄生虫的日特很有可能去过这家料理店，一旦确认，他们的窝点半径就可以确定下来。

“嗯，是在新都大戏院后面的一家料理店，店名叫樱雪”

叶婉婷很肯定的回答。

“对，对，对，我们后来向卫生监督所报告了，请求查封这家料理店，可惜，因为这家店有日本洋行的股份，卫生监督所不敢采取行动”

威尔森医生很气愤地用中文说。

“谢谢两位，这件事，请不要向别人提起”

常乙表示感谢，同时很郑重的警告。

在离开鼓楼医院的时候，常乙忍不住回头，只为了多看叶婉婷医生一眼。

与此同时，城南三条营，张记南北货商店。

代号“白鹤”的日特“竹”谍报网交通站负责人张老板笑意盈盈地站在柜台后，他不时和往来居民打招呼，还慈祥地逗弄抱在母亲怀里的小毛头，从玻璃罐子里取数棒棒糖给邻居家的孩子们。

“张老板，这是你预定的咸菜，你看看”

有人在店外招呼张老板，是个赶着马车的中年男子。

“哦哦，好好，阿三，快点卸车”

张老板招呼伙计从马车上卸下咸菜缸，同时示意赶车男子到店后结账。

店后内屋地下室里，张老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帝国特务机关少佐。

“阁下，这是汤山那边送来的情报，请阁下处置，拜托了”

赶马车的男子也一改模样，一副日军兵曹的凶恶表情。

“嗯，你回去吧”

打发掉赶马车的男子，张老板从赶车男子送来的一个瓷瓶里倒出一颗黑色药丸，他取下煤油灯罩子，一番烘烤，稍微用力，药丸粉碎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张老板来到地下室角落，拉上红色帘布，打开蒙着罩子的灯。

他一番忙碌，这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变成了一张放大的相片。

张老板仔细端详，相片上是一张详细的建筑物地图，旁边写着几个日式汉字

“风雷计划之基地详图描绘，爆击薄弱点之图示”

张老板点点头，汤山那边谍报网果然高效，蛇阵特工攻略计划已经顺利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