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教导队

过去好多年了，那个日子我依然记得十分清晰。那是1972年4月16日，星期天。之后的七八年里，我一直觉得，那天特“神圣”，而创造神圣的那个地方，也就是成了我心目中的圣地。后来无数次我想过再去圣地朝拜一下，可总是阴错阳差的打乱了计划，结果一次也没去成。

“神圣”出现之前的一天，吃过晚饭，我去了连部。

当时，我还是话务排的副排长，我们排暂时没排长，我就是全排29个女兵的“老大”。下午的时候，我和排里的党员到连部参加组织活动。活动完她们都回去了，我没事找事地跟司务长吴太白说话，寻机会看了文书史际明一眼。

我承认我不是随便看的，但叫任何的别人瞧着，我都是无意中的那么“一瞥”。我在自己跟自己赌，看那个自诩聪明无敌的史际明能不能觉出来我的“有意”。他要觉不出来，我就不理他了。

结果很不理想，史际明正在他的桌子上不知瞎忙什么，他根本就没往我这边看。

“臭文书！”我在心里骂他一句，起身离开了连部。

既然他无动于衷，我晚上就不该再去。可不知怎么回事，我也没想去，但我的一双腿好像不听使唤了。而且直到进了连部，我还没想出我来这里的借口。

进门一看，连部里乱糟糟的很热闹。原来是几个老兵探家回来，到连部报到，还拿了不少家乡土产，什么花生大枣核桃之类的，和几个连首长连吃带聊。这太好了，我就喜欢乱，乱了就没人注意我到底来干嘛了。

史际明坐在他的桌子后面，正跟司务长吴太白高谈阔论。吴太白看见我就叫：“三排副，来来来，这里有好吃的。”接着就捧了一堆花生大枣往我手里塞。

史际明斜了我一眼，不冷不热地问：“领粉笔是吧，是这会去啊，还是等我吃饱了？”

我心里一乐，嘴上还不饶他：“赶紧点，等着出黑板报呢。你也不怕撑死。”

吴太白笑笑说：“你们忙，今儿老母猪下崽子，我到猪圈看看去。”

史际明带我走到连部旁边的那间“荣誉室”，里面有个盛着文具的大橱子。

史际明打开橱门，慢悠悠地给我找粉笔。我说他：“你个笨猪，我们前天才领了粉笔。你叫我干嘛？”

史际明叹道：“唉，这就叫心有灵犀吧。早晨出操的时候我就瞅了你一眼，你就领会出我有最新指示了。你猜猜我找你干嘛？猜对了有奖。”

我瞪着眼催道：“史际明你就坏吧。你快说，我排里还有事呢。”

他这才说：“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废话。先听好消息呗。”

“好消息是：下个月咱连有三个去禹川教导队受训的。一排副、五班长，还有个叫方子荷的小女兵。”

“真的？”我惊喜交加，马上又问：“那坏消息呢，基地把方子荷给否了？”

史际明面容沉痛：“方子荷那么漂亮怎么会被否。坏消息是，史际明要提干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砸他，边砸边骂他：“史际明你太坏了，你都坏死了你！”

我骂他也没用，他还是继续坏。三个月之后，教导队的训练即将结束，我接到了史际明打来的电话。他先问我礼拜天有事没有？可以不可以请假进城。我说可以，他就说：“那这样，礼拜天上午你请好假，基地一个首长路过禹川，可能会去看看你。”我反应迟钝，还问：“谁呀，哪个首长，找我有事吗？”史际明说：“当然有事。首长姓史，刚上任的，记住了啊，上午八点，大门朝西。”

放下电话我才骂出声来：“简直二百五，这叫人话嘛。八点大门朝西，九点呢，难道大门就朝南了？”不过心里却如同打翻了十六个蜜罐子，都甜死我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先躺在床上憧憬了一番，这才起来洗漱。然后换上一身九成新的军装，接着梳理我那两根长过肩头的小**。梳好以后又在脸上、脖子上抹了薄薄的一层雪花膏，戴上缀着红五星的军帽，对着小镜子照了一下，娇羞地朝里面那艳若桃花的俏脸笑一笑，自己说自己：“臭美！”

八点刚过，我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导队的大门，朝西走不远，就看到史际明在一个路口探头探脑地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