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贼师爷搞钱

找石世通的官吏乃县里负责教育工作的人员，一行三人。为首的是一个年龄约50岁的家伙，他尖嘴猴腮，衣服陈旧，比石世通略矮，还有两个“营养不良”的小吏跟随。

石世通闻声漫不经心地出来迎客，见来者官袍加身，明白是县里管文化教育的人来了，于是礼貌性地作揖致敬：“在下便是石世通。”

“我们是县里管学堂的，国家最近颁发政策，废除科举考试，改学各种新的知识。巡抚要求各村镇先生集体赶赴江南贡院统一学新的文化课程，这是通知，你收好，别误了期限。”官员说完，交给石世通文件，转身离去。

石世通叹口气，返回学堂。他收拾行囊，第二天凌晨骑马奔赴培训地点。被誉为“中国古代官员的摇篮”的江南贡院因清廷一纸政令结束了历史使命，政府没有完全放弃它的教育地位和价值，特意组织江南地区的知识分子前来学习和培训新鲜的内容，尤其是来自英国的、日本的案例。英国是当时世界第一强国，日本是当时亚洲第一强国，学习就要向第一名学习。

石世通学习国外的历史、政治很拿手，反正都是讲故事、玩权谋，这方面，中国老祖宗可比洋人玩得溜。轮到物理、数学、化学等科技学科时，他犯了愁，像看天书一般，无法理解。培训了一个月，懵懵懂懂地交差回家。

骑马至村口，石世通看到郑省正和几个小孩子玩抓迷藏。他没有理会，继续向前骑。年龄较大的儿童认识石世通，向他问好，他点头回应。他穿过村舍，一直向西庙河骑行。西庙河流淌于崇山峻岭之中，是牛庄的母亲河。河上游有一处陡峭悬崖，名曰“重生台”，传说站在崖边许愿可心想事成，十分灵验，当地参加科举考试的人临考前都要爬上来焚香祭酒、参拜祈祷。“重生台”上面杂草丛生、密密麻麻，当地农户亦常常在此放牧牛羊。

石世通将马拴在河边的梧桐树上，自己一个人攀爬到“重生台”，然后纵身一跃。

次日下午，牧羊人发现了石世通的尸体，立刻通知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他们又写信告知县里的官员。县政府有一位姓宁名一舟字然秋的人，年纪36岁，戴一副眼镜，胖脸，八字胡须，一米七三高，任职师爷。他琢磨此事，感触颇深。县老爷问他意见，他说道：“石世通年龄大了，想不开，非得考科举当官，其他的手艺啥都不会，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现在国家需要多方面人才，废除科举，引进科学，只有适应时代的人才有出路。”

“朝廷正推广新政策，石世通还去贡院培训，本来要传授知识，辅导学童，谁知他一回来却跳崖自尽、撒手人寰，传出去还以为朝廷组织的培训有问题呢？”县老爷担忧地说道。

“这个不难，我们写个告示，说明石世通死亡的原因，堵住闲人之口。再到牛庄为石世通办一个葬礼，名曰‘悼念文化先驱’，趁机赚一笔乡绅地主的礼钱。”宁一舟一肚子坏水。

“嗯，你的主意很好！”县老爷奸笑地赞道。“写什么原因，失足落崖还是什么？”

“躲避猛兽袭击，不小心失足落崖。”宁一舟说道。

县老爷很满意，吩咐宁一舟立即办理。他坐在县老爷的书房，顷刻间写好贴文告示，县老爷浏览过目，点头同意。宁一舟教衙役贴告示于大街小巷，同时他安排轿夫送自己到牛庄。

一到牛庄，宁一舟先命人贴告示，接着以县老爷的口吻组织村里的乡绅地主、佃农贫户集合至学堂，一共来了50多人，主要是乡绅地主。小小的学堂挤满了人，有的坐，有的站。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县老爷的师爷，叫宁一舟，今天特受他老人家委派，到牛庄办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石世通先生已经离世，关于他死亡的原因，我已经贴告示于村头墙上，有谁不知道的可以前去看看。先生一生勤奋好学、博闻强识，虽与功名无缘，但培育了牛庄众多人才。如今先生尸骨未寒，作为牛庄的一份子，要懂得知恩图报，为先生办一个风光的葬礼，按照县老爷的要求，在场的每一个人必须捐钱，一个人至少1两银子。”

“1两啊？县老爷真会捞钱呀！”众人惊讶不已、议论纷纷。

“别嚷嚷了，排好队，马上签字认捐！”宁一舟大声斥责，严肃的表情不容置疑。

“宁师爷，石先生教书不过十年而已，我家子女读书识字时，他尚未任教塾馆，从小到大均未闻其声听其言，现在让我们捐钱，是不是不合适？”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有理有据地说道，其他有类似情况的人齐声附和。

宁一舟早料到有人会这么说，他花言巧语道：“石世通先生非平常人，他既受过传统中华文化的熏陶和洗礼，又亲自学习和体会洋人先进科学的精髓，可谓学贯中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大清新文化的先驱。我们捐钱为他办葬礼，不仅仅是悼念他个人，更是彰显我们接受新知识、落实国家政策的爱国之心。”

一听扯到爱国的高度，所有人都老实了，不捐钱说明你不爱国，不爱国就等着坐牢吧。现场的人大多心不甘情不愿地捐钱，有些富有的地主巴结官员，乐意多捐银子，宁一舟一共收了118两银子。他暗笑：姓石的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倒挺值钱。

钱到手后，宁一舟便张罗石世通的葬礼，当天即在学堂前设灵堂。次日中午，他念完悼词，便狐假虎威地安排乡民组成送殡队伍进山，至石世通入土为安，整个葬礼前后用了一天时间，总共花费2两银子。圆满完成搜刮钱财任务，宁一舟得意洋洋地回城复命。他前脚刚走，牛庄的人便对他咒骂。

三伯从山里回家，一路上骂骂咧咧，到家门口正好碰到父亲。“三哥，谁惹你了，发那么大火？”

“那些当官的真他妈的混蛋，想方设法欺压百姓，没钱了就从老百姓身上搞钱，敲骨吸髓，我真想揍死他们！”三伯忿恨地吼道。

“哎，别想了，几千年都这样，老百姓哪有不被当官的欺负的。”

“你来找我吗？”

“小石头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我来找他，和哥哥们玩疯了。”

“哦，估计是，进去问问他们。”两人进入院子，只看到三伯两个孩子，我不见身影。父亲问起，孩子们说，我跟着送殡队伍去了山里，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父亲一听，瞬间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