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赤日照耀从西来。虏箭如沙射金甲，甲光向日金鳞开。昏昏阊阖闭氛祲，六龙寒急光徘徊。黄昏胡骑尘满城，百年兴废吁可哀。”

此时此刻，二十余万猛鼓大军，已将小小的怀远城团团围住，为首的主将，黑裘虬髯，怒发冲冠，骑着黑色的战马，瞳孔放射出铁一般的寒光，正是北元开元王、丞相、太尉纳哈出。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纳哈出扬鞭大吼，“我有大军百万，火炮千门，大蒙古国国师——西藏黑教掌门呼巴音亲自坐镇，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纳哈出的身后，一袭红衣如血，手执血刀的老僧渊渟岳峙，屹立于万军之中，他虽然极高极瘦，身形犹似竹竿一般，脑门微陷，便似一只碟子一般，但却似乎有一层黑气笼罩，形成可怕的威压。

看到呼巴音，城内的士兵更是战栗不已，这三天，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僧如同杀神附体，他的屠刀所到之处，血肉之躯皆化为一片红雨！

在他的杀戮下，再加上猛鼓人无情的火炮，残破不堪的怀远城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死亡时刻。

怀远是明军辽东守备的要塞，但其底蕴毕竟远远不如金陵、大都。金陵在朱元璋的经营下，已然是固若金汤。1368年1月23日，朱元璋在应天府（今南京）登基，建立大明，年号洪武。而早在两年前，朱元璋就已经决定在南京建立“新城”和“新宫”。从1366年至1393年，历时28年，朱元璋动用各类筑城人员达百万之众，大规模建造了南京四重城墙，即宫城、皇城、京城和外郭。南京明城墙蜿蜒盘桓35.3公里，是目前留存规模最大的城墙，也是世界第一大城墙。栉风沐雨六百多年，南京明城墙至今依然雄伟坚固，与城砖铭文背后严格的责任制有着密切关系。

南京城墙在城砖验收环节，要达到“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的验收标准。“敲之有声”是对“窑匠”提的要求，窑匠烧制时不得偷工减料，砖未烧透则敲之声哑；“断之无孔”，是对“人夫”提的要求，人夫制砖时要严格按照工艺标准来做，砖泥若未踩踏均匀，制成砖后则砖内有气泡。检验时如未能达标，则视为废砖。小甲、甲首、总甲及各级官、吏，均按照这个标准，逐级验收城砖，层层负责、层层把关。据说，不合格的城砖一旦超过规定的数量，则这批城砖即被定为不合格产品，必须退回。如两度检验不合格，铭文中记录的有关官员及各个环节的具体责任人，都会受到严惩。

在运送城砖时，实行“砖票”制度，即在长江往返的船只必须顺带城砖运往南京，并发放砖票。一旦查获没有砖票的船只，即刻治罪。

可是，怀远城毕竟只是朝廷花了两万余两白银，在辽东大地上平地而起的要塞，当时没有水泥，也没有钢筋混凝土，别说建城，即便是造一幢普通的民房，也要耗时数月，因此怀远仓促建造的地方甚多，在二十万蒙元大军的围攻下，已然是岌岌可危。

呼巴音微闭双眼，此时，早已结局注定的怀远城，在他眼里已经是尸山血海，根本提不起他任何战斗的兴趣了。

城墙上，朱老四、李老九火线顶替阵亡的参将，握着满是缺口的战刀，他们的身后，伤痕累累的明国将士，拖着残肢断腿，互相搀扶，迎着射目的酸风、滚滚的黑云，无畏地准备最后的战斗。

纳哈出拔出雪亮的弯刀，元军的旗手将红色与黑色两面旗帜凌空一劈！

一阵巨大的号声，如滚滚沉雷，从天边隆隆响起，排山倒海而来，令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弹药装填！”

“弓弩准备！”

“骑兵就位！”

元军的各个单位，如一架强大的战斗机器的各个部位，准确无误地运行着，二十余门回回炮缓缓推了出来，一股势不可当的杀气扑面而来。

回回炮，又称西域炮、巨石炮、襄阳炮，是一种利用杠杆原理抛掷石弹的战具，用于战争攻守的武器。它是在古代抛石机的基础上改良、改进、创新得更加先进、威力更加巨大。在火炮出现以前，抛石机（炮）是古代战争双方攻守战的重要兵器。回回炮可抛掷大块石头，砸坏敌方城墙和兵器，越过城墙进入城内的石弹，可杀伤守城的敌兵，具有相当的威力。当年的宋元襄樊之战，元军回回炮一出，襄阳守将吕文焕肝胆皆碎，举城而降。

“九江，怕吗？”朱老四开着李老九，天崩地裂之中，十二岁的他全无畏惧，只是淡淡一笑。

“不……不怕，谁怕谁孙子！”李老九的牙齿颤抖着，格格作响，但他依然努力地昂首站立。他不知道，当猛鼓人的回回炮发射时，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但想起自己顶天立地、纵横天下的父亲，家族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和朱老四一般年齿的李老九也挺起了钢铁般的脊梁。

朱老四拍拍李老九的肩膀：“咱们，不孬，上了战场，没有尿裤子！”

“对！不孬！！！”李老九大喝一声，仰天大笑，浑身的勇气也登时被激发起来，死亡，似乎也不那么可怕。

突然，朱老四鞘中残破不堪的宝剑颤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而残存的一千多明军，他们手里的剑、鞘中的剑也纷纷铮然长鸣！

“哦？剑气！”呼巴音睁开眼，露出了阴恻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