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危城

“蒙古人杀过来了！蒙古人攻城了！！！”

定辽都卫，怀远城，被蒙古人的床弩贯穿在城墙上的怀远卫参将马先才口吐鲜血，两个年轻的士兵围着他。怀远的守将以主将生命垂危的代价，打退了纳哈出三次猛攻，如今，蒙古人正在重整大军，准备进行第四次进攻。

床弩是古代一种威力较大的弩。将一张或几张弓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多弓床弩可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弓的合力发箭。床弩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代，由绞盘上线，射程较远，但是精准度不佳，一般采用大规模齐射的战术。床弩大规模普及使用是在汉朝。北宋时期，步兵的远射兵器除了一般的弓弩以外，还进一步发展了一种重型远射兵器，即利用复合弓的床弩，即是三弓床弩，堪称冷兵器时代最强的远射武器之一。

可以说，一支弩箭射将出去，其强大的威力可以串死数十个敌兵。

元朝灭宋后，俘虏了大量工匠，也将床弩列装成为军队的主战武器之一。

此时，正是明洪武五年（1372年）。正月，明太祖朱元璋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以主力人马出中路；曹国公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出东路；宋国公冯胜为征西将军，出西路。各率兵五万人，三路并进对北元进行第二次征伐。十五万明军分为三路，中路大将军徐达由雁门直趋和林，摧毁元朝的指挥部；东路左副将军李文忠由居庸关至应昌，然后直扑土拉河，从西北面袭击和林；西路征西将军冯胜出金兰取甘肃，作为疑兵。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场大战是徐达、李文忠对战北元王保保的大战，王保保，蒙古名扩廓帖木儿，是北元的中书右丞相、齐王，在对阵明军的战事中屡立奇功。然而，纳哈出在正史中领兵踞开元路（今开原），屯兵二十万于金山（今昌图金山堡以北至辽河南岸的吉林双辽东北农安县一带），自恃畜牧丰盛，与明军对峙，却并未在这一年主动进攻。

或许是郑龙的出现，此时的历史已经如“蝴蝶效应”一般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大，你怎么了？！”

“嘿嘿……朱老四，你小子瞎嚷嚷啥？老子要死了，有啥……好奇怪的？”马先才口吐鲜血，艰难地笑笑，“你小子真不孬，被老子强留在手底下，打了这几仗，不但没死，还杀了十三个蒙古**。”

说罢，马先才拼尽全力转过头：“李老九，你小子也有种，箭射得准，好几次救了老子的命，说……是不是还想去曹国公那里？”

朱老四、李老九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听闻曹国公李文忠挂帅征伐北元，于是偷跑出家门，想要追上曹国公在蒙古草原建功立业。可是，千里路迢迢，古代一没有导航，二没有指南针，谁想到竟然他娘的跑到了辽东。

然而，辽东此时也是兵凶战危，雄踞辽东的太平路万户，太尉、丞相、辽东太守，蒙古开国元勋木华黎后裔纳哈出为了策应北元统帅王保保，终于率兵大举入寇。

怀远城，是明军在辽东的门户，一旦北元突破怀远，辽东将是一马平川，再也无险可守！

马先才又“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了令牌，递给朱老四，“老子……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臭小子，出身不一般，估计是哪个公侯家的公子……嘿嘿，我告诉你们，好的兵在哪里都一样，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为国尽忠、报效国家！怀远城接下来拜托了，为了大明，为了关内的百姓，守住了！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马先才抬起头，鼓起最后的力气，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怒吼：“大明的儿郎们，杀贼！杀贼！！！杀……贼……啊……”

头一偏，瞪着眼，再也没有了气息。

朱老四轻轻合上了马先才的眼睛，站起身，李老九看着他，突然发现，从那一刻，少年郎的稚气似乎全都消失了，目光中，俱是一个男子汉的坚毅与决绝。

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它可以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也可以是一种信仰、一种传承、一种信赖、一种托付。

此时的朱老四，年仅十二岁。在如今这个年纪，还不过只是刚到青春期的小屁孩，可在古代，他已经肩负起上千人的性命！

朱老四举起令牌，振臂高呼：“全军听令！”

“在！！！”怀远城的明军残兵看到令牌，尽皆响应。

“报告敌人主力距离！”

“一百丈！”

“火炮，放！”

“五十丈！”

“火铳，射！”

“三十丈！”

“弓箭手，攻！”

“敌人攻城了！”

“滚木、炮石、火油、金汁！扔！！！兄弟们，刀出鞘，随我杀！！！”

朱老四拔刀在手，仰天长啸：“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儿郎们，杀贼啊！！！”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将士们挥舞刀剑，如山呼海啸般汹涌呐喊。

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可没有一个人投降、退缩。

大明王朝，是千千万万人，在“靖康之乱”后的二百年间浴血奋战，才重新收拾起的大好河山。一代又一代，面对契丹人、金人、蒙古人，面对他们残酷的屠杀与奴役，即使一无所有，也从未弯下过自己的脊梁。

父亲死了，儿子继续打；哥哥死了，弟弟继续战！两百年来，多少腥风血雨，无数曾经繁荣昌盛的宫阙城郭成为枯骨交错的废墟，可老百姓的傲骨与霸气却是与日俱增、荡气回肠，直到洪武皇帝横空出世，洗刷弱宋的屈辱。

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岁月，大明的儿郎面对外敌，可以败、可以死，但绝不会降，去做那民族的罪人。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