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此怨无解

第二天上午，吴子阳驱车赶到了市立三院。乔若雯和白惜山站在院门口等他。白惜山的头上缠着绷带，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还不错。

吴子阳问他怎么样，能出院吗？他说：“没事。回家再歇两天就全好了。幸亏那小子手下留情，没使太大劲儿。不过钱青山可摔的够戗，腰椎断了，一条胳膊骨折。真是活该报应。”他还笑了笑。

乔若雯说他：“你个没心没肺的。你在门外的时候，发现不对劲你不会先报警啊，笨死。”

白惜山却说：“那还来得及。为了你，我枪林弹雨都不怕，那小子要不是偷袭我，我砸他个半死。”

吴子阳说：“我闹清楚了。那小子就是钱青山的侄子——不对，是辛显英的侄子。还有他饭店里的厨师。俩二半吊子从没干过这种事儿，自己先吓傻了。”

乔若雯说：“钱青山都跟我说了，还哭天抹泪地装可怜。正想跟你商量商量呢，要不，咱们就放过那笨猪吧。毕竟事出有因，而且他俩也是上了钱青山的当。”

吴子阳马上明白了乔若雯的意思，他说：“不能便宜了这些混蛋。你们还没报警吗？”

乔若雯说：“我和惜山是这么想的：因为牵涉你爸爸，所以，我们说的就是，那楼里灯坏了，惜山上楼梯摔了一跤。”

如果昨天晚上乔若雯这样说，吴子阳绝不甘心，他就是想把初劲松送进监狱。但昨晚一夜未眠之后，他自己也想通了。那就是，此事无解，十分无奈。

时过境迁，斯人已去。首先，最主要的当事人刘丽芳和辛显英不在了，唯一的见证人沈万金也走了。剩下初劲松和钱青山两个“疑似嫌疑人”，要按照沈万金所见，钱青山作案的可能性极小，而初劲松只要一口咬定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那就无法给他定罪。

案子无解，吴子阳对他爸的仇恨也无解。今天早上张英给他打电话，说他爸心律不齐，嘴唇都紫了，让他回家看看，送他爸去医院。吴子阳说了一句：“我没爸”就干脆关机。而且他已经下定决心，抽空就把金湾小区的家里腾空，将房子还给他爸，因为那是他爸买的。以后他就住齐渊的店铺里。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绝情”。他不再追究他爸害他妈这一不可原谅的罪恶，也没把干了不少坏事的“初混蛋”送进监狱，就已经是仁慈的不能再仁慈。剩下的一切，都让他自己承受去吧。

于是，吴子阳同意了他俩的意见。然后乔若雯扶着白惜山上了车，一起去吴子阳的齐渊分店，参加那新店的开业典礼。

尾声

时光如水，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四月的齐渊，丽日融融，暖风阵阵。

在装饰的花团锦簇的吴家大院门前，吴子阳和张雨晨迎来了二叔吴甘来，还有康有志、吴子英夫妇。他们是专程从省城过来，参加明天吴子阳和张雨晨的婚礼的。

乔若雯和白惜山都在院子里帮忙，他们热情地招呼着那一家人。

一年多没见，吴子阳发现他二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长胖了，面孔变圆，显得脸上的皱纹也少了很多。这不奇怪，因为吴子英婚后，跟丈夫康有志一起住在吴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吴甘来十分开心。不久，康有志就受聘到郊区的一家化工厂当了技术副厂长，吴子英也进了那家厂子的化验室。半年之后，吴子英怀了孕，康有志首先表示，孩子生下来让他或她姓吴，继承吴家的烟火。因为追根溯源，他康有志也是吴家的“外戚”。想到马上就要当“姥爷”了，而且他吴甘来有了后代，老头更是心满意足。再忆及两年前为了一点私心，在吴家大院的那些“遭遇”，吴甘来十分感概。他对女婿说：人哪，就该像子阳和你们这样，知道什么是该要的，什么是不该要的。该要的，努力去争取，不该要的，想都不去想。

吴子英也说，我这个弟弟，真正是有胸怀的。不管对谁，都是一片诚心。真难得。

康有志明白，吴子英说的是真心话。就像这个吴家大院，委托给吴子阳之后，他便将整个后院租了出去。一年半收入租金一万七千多。他用七千元维修了房子，另外的一万元全都转给了二叔吴甘来，他一分钱都没留下。

对那个初劲松，开始吴子阳一直都没有理睬他。直到今年春节前，张英找到吴子阳，跟他说，你爸病的很厉害，前几天都昏迷了，但在无意识之中，他还不断喊你的小名。千错万错，他毕竟是你亲爸，你真的一点都不能原谅他吗？

吴子阳当时没有说话，但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医院。

初劲松正在昏睡，可当儿子悄无声息走到他床前的时候，他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只叫了一声“雷雷”，然后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吴子阳给张英留下了一个存折，上面是卖掉房子的四十万元。

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吴子阳离开医院之后，初劲松的病情竟然有了好转。出院后，他提前办了退休，跟张英一起离开齐州，隐居到张英老家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去了。

吴子英看着乔若雯微隆的腹部，笑着小声问：“啥时请我们吃喜蛋呀？”当地风俗，生了小孩是要给亲友分送“喜蛋”的。

乔若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才五个多月呢。”

吴子英又问：“那次子阳打电话说，你们两口子都当官了，你还调市里去了，是吗？”

乔若雯告诉她，她不是啥官，只不过从齐渊博物馆，调到市博物馆去了。因为那儿离天海花园比较近。不然以后有了孩子，在齐渊上班太远，很不方便。白惜山倒是不在药房了。三院创上“三甲”之后，他就调去了院务处工作。

吴子阳问他二叔，听说梁廷影被抓了，怎么回事啊？

吴甘来说：好像是走私文物。不过有个说法挺有意思，她竟然是被她公公给举报的。他公公不是甘家后代嘛，人家老头有觉悟，早就跟封建家庭决裂了，还能让儿媳妇走邪路嘛！

婚礼之后，吴子阳要带着爱妻张雨晨去南方旅游。走之前，他俩携手来到了刘丽芳的墓前。春日温暖的阳光下，他们久久地伫立着。

乔若雯挽着白惜山也来了。乔若雯把一束丁香花放在刘丽芳的墓前。那些嫩绿的叶片，衬托着一簇簇素洁淡雅的白花，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幽香。

这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面有一张刘丽芳的头像。她含笑望着苍翠的大地，脸上是十分满足的神情。照片下面镌刻着她的生卒年月：1955年1月－1981年8月。她仅仅活了27岁。

乔若雯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走到吴子阳的身边，轻轻地提醒他俩：“哥，嫂子，该走了。”

吴子阳恋恋不舍地从墓碑上收回目光，把新房的钥匙交给乔若雯，说：“若雯，拜托你和惜山帮我们看着门，浇着花。还有我家‘团团’。你别动啊，它身上有细菌。你让惜山去管它”。团团是他家的小狮子狗。

“你真啰嗦。快走吧，别耽误了高铁。”

吴子阳和张雨晨上了车，沿着铺满阳光的大道朝火车站驶去。乔若雯挽着白惜山走向墓园的大门。他俩谁都没有注意到，墓地边的松柏林中，站着衰老不堪，一脸落寞的初劲松。

看着人们走远，他才走了出来，蹒跚着走到刘丽芳的墓前，站在那里好久好久。后来，他坐到了地上，再后来，他就倒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