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姐动了坏心思

那个夜晚，卫东妈躺在卫东床上，卫东躺在妈妈床上，两个人都经历了一个彻夜难眠的夜。半夜时分，天空下起一场小雨，瓦背上的雨珠叮咚跳走，风沙沙摇动树梢，伴着泥土芬芳，窸窸窣窣潜入梦乡。卫东妈睁大眼睛盯着漆黑的瓦背，祈祷天公作美，让明天能够顺风顺水。卫东也是，整夜期待，整夜惴惴不安，明天会不会改变命运，还是一如既往地被命运打倒。直到天麻麻亮，才顶不住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眯了一会，随后就被卫东妈喊起来杀鸡了。

早上九点多钟，卫东大姐和大姐夫终于在千盼万盼下带着贵州女孩小妍来作客了。卫东在厨房听到大姐喊妈的声音，听到礼物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听到妈妈热情招呼客人的声音，他手里的菜刀和砧板顿时化身乐器，“咚咚咚”节奏明快，铿锵悦耳。

“那个……那个……青青啊……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哩……快坐，快坐，先喝口茶呀……喝茶……喝茶……”

卫东妈激动得手足无措，青青笑着说:“妈，这是小妍。”

“小妍呀！哪个妍字哦。”

“女字旁一个开。”

“呵呵，这个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呀！”

“卫东呢？”大姐问。

“咚咚咚”卫东故意把砧板敲得更响。

“卫东，你在干什么，客人来了，还不快出来打个招呼！”

大姐探头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卫东招招手，看卫东还没放下菜刀，干脆进厨房一把将他拽了出去。

“小妍，这是我弟弟刘卫东。”

大姐把卫东拉到小妍面前，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弟弟推销给她。卫东抬眼定睛一看眼前的姑娘，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看起来还很小，白里透红粉扑扑的圆脸蛋上，是一双无比清澈，天真无邪的单凤眼，嘴唇饱满润红，个子到顶超不过一米五五，一袭略显老气的碎花连衣裙，包裹着肉嘟嘟婴儿肥的身体，这哪里是大姑娘，怎么看都像是个中学生，未成年少女。

看到卫东，害羞的小妍明显局促不安起来，下意识别过头去看卫东的大姐青青，青青看出两个人初次见面都拘束难为情，这种事确实也急不得，开始让双方先照个面，心里有数就好，缓一下再继续，会自然许多。

“小妍，先坐下喝口茶，知道你今天要来，卫东都亲自下厨了哦，还是你的面子大呀，我们今天都来沾你的光了。”

青青贴心地把小妍推到桌前坐下，卫东妈会意立刻抓起两个茶叶蛋，怕囡妮不好意思吃，特意在她面前敲碎了:“吃鸡蛋，自家鸡下的蛋，有营养。”

趁小妍不注意，卫东赶紧把大姐拉进厨房，拉下脸失望地问:“大姐，她多大了，你怎么带个小孩回来嘞。”

大姐没好脸瞪卫东一眼，俯耳低声说:“你吵什么？她有十八岁，已经大了。跟你说，是她自己想找个浙江的老公，她没文化，又是贵州人，娘家那么远，我们这边条件稍好点的都不会要她，你对她好点，她肯定能留下来的。”

“问题是，我跟她年纪相差十几岁，到时候她会不会后悔跑了？”卫东担心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伤财又伤心。

大姐恼火弟弟烂泥扶不上墙，点着他的脑袋就骂:“你是木头吗？女人要养咯，你好好养着她，先把孩子生了，再到她家里去，给她父母一些钱，你说小孩都有了，她父母还能怎么样？还有，你不用纠结她的年纪，她老家那边的风俗，女孩子十六七岁结婚生孩子多的是，那边和我们这边两样咯，只要你情我愿就成，你也就别挑了，有总比没有好，别这山看着那山高，想想你今年几岁了，耽误得起吗？”

卫东哪里是挑人家囡妮，只是看着小妍这般水灵稚嫩，模样又俊俏可人，年纪还这样小，怕只怕自己养不住人家给跑了，空欢喜一场。

大姐看卫东低头沉默不语，以为他不中意小妍，急得直想敲破他那个榆木脑袋:“卫东啊！你个猪头，你这回不抓住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这样，吃过中饭你带小妍去镇上转转，给她买身新衣服，只要她愿意接受你的礼物就没问题了，晚上你就带她回家过夜，不是咱心急，是真的没时间可耽误，你想我们端午节也就放两天假，马上就回温州去了，她人一走，事就悬，人家要是反悔，我们能怎么办？对付女人，你就得胆子大，只要你敢，小妍就是你的老婆。你要是胆小，大姐也没办法帮你了，你这辈子就打光棍过吧！”

“那……那行！下午我带她出去玩。”卫东觉得大姐的话有道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要是小妍肯嫁他，他就把小妍当成女儿宠，决不能让她吃苦受累。

“这就对了。”做通弟弟的思想工作，大姐终于能舒口气了，还算孺子可教。

说话间，客厅里又添来一份热闹，卫东的二姐和二姐夫到了。看人都到齐，卫东妈赶紧招呼开饭。

“青青，艳红到了，赶紧出来吃饭。”卫东妈跑进厨房，看到卫东恨铁不成钢的骂:“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陪小妍吃饭。”

“妈，我和卫东正说事呢。”

“你也不懂事，把小妍晾那边，人家第一次上门，你怎好冷落了她。人是你带来的，你跟她熟，不好好招呼着。”

“你懂什么呀！剩下几个菜你来烧吧，我带卫东过去吃饭。”大姐拿下卫东手里的菜刀递给妈妈。

“快去！快去！”卫东妈把女儿和儿子推出厨房，马不停蹄开始切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菜，嘴里又嘟嘟囔囔埋怨上了:“锅都烧冒烟了，菜还没切好哩，这一天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二姐艳红也是个会来事的，青青带卫东出来时，她已经给小妍倒上雪碧，大明虾也给夹进碗里了，姐妹俩卯足了劲要把小姑娘宠晕，给弟弟娶老婆铺好路。穷山沟里出来的姑娘，在家里被父母非打即骂的人，哪里被这样优待过，小妍整个就像在做梦，感觉不到真实，其实又是真实的。

卫东虽说年纪大些，可成熟的男人更有男人味，更何况侧脸看，还有几分像红歌星张学友。小妍见到卫东第一眼时，心就砰砰乱跳了。现在不是卫东家里人怕小妍看不上卫东，而是小妍怕卫东看不上自己，心里紧张的不行，担心自己不能给卫东留个好印象。

小妍也有自己的想法，卫东家比村里那些盖起新楼的，确实条件差些，可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斤量，条件好的人家，根本不会考虑娶一个没文化的外地人做老婆。只有像卫东这种因为穷说不上本地媳妇的，才不得不向下兼容，退步娶外地女人做老婆。浙江是经济发达省，赚钱门路多，只要男人勤快不是歪瓜裂枣，钱是可以通过努力劳动赚到的。而她呢，脱离贵州那个真正的贫穷山区，脱离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就算是脱胎换骨重生了。

饭桌上，除去两个姐夫男女避嫌，一家人轮流着往小妍碗里夹菜，卫东妈上菜也必要放在小妍面前，让她吃好再移开，这么可人的囡妮，谁不喜欢的紧，就算是外地人，就凭这般相貌，娶回家来也是倍有面子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着饭，建华老婆提着两盒绿豆糕进来了，踏进门槛时，明显有愣了一下，这家里气氛热情高涨的场面难得一见啊！自己是不是来得不合时宜呢？

卫东眼尖马上看到建华老婆到家来了，这里怕冷落相亲对相，自己不方便过去招待，就朝着厨房喊声:“妈，见芳来了！”

卫东妈闻言立刻跑出厨房，受宠若惊迎上去就要拉见芳一起吃午饭，口里喊着:“青青快给见芳腾个位置，加副碗筷。”

见芳将手里的绿豆糕递给卫东妈，满屋子饭菜诱人的香味直冲鼻腔而来，真个喷香喷香，是杀鸡吃了。如果建华跟她一道来，说不定就大大咧咧坐下吃了，她一个人是绝不会留下来吃饭的，毕竟她是外嫁进来的媳妇，行为做事太随便会遭村里人嚼舌根的。所以，她果断拒绝了卫东妈的热情邀请:“卫东妈，我家里饭菜也都做好了，就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吃过午饭我和建华就要回金华城里，先过来看看您咯，你不用麻烦，饭么以后有机会再吃得了。”

“总你好点，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专门吃你送来的东西，我又没什么可给你，难为情咯。”卫东妈接过绿豆糕，心里过意不去，建华这个老婆人真真好。虽然脸上有点雀斑，但老话说得好，十个麻子九个俏。更别说这胸大屁股圆，肯定能生儿子的相，看着就招人喜欢。

见芳看到坐在卫东身边的小妍，心里已明白几分，问卫东妈:“卫东边上那个囡妮挺漂亮，是哪个？”

卫东妈看一眼小妍，满心欢喜笑着说:“是青青给卫东介绍的女朋友，讨人喜不？”

“是讨人喜嘞，就是看起来年纪有点小不？”见芳看到小妍感觉年纪偏小了，心里疑惑问卫东妈。

“也不算小了，有些人生来就嫩相，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些的。”

“那倒也是，卫东这点事也该落实下来了，他年纪还比建华大上两岁呢。”

“建华如今在做什么？好久没见着他人了。”

“他呀，正准备开店做生意，忙着哩。”

“好好好！ 建华人灵活，做生意肯定能赚钱的，你们肯定会发财咯。”

“那谢谢卫东妈吉言了，我得抓紧回去了，公公婆婆等我一起吃饭呢。”

看见芳要走，青青起身喊:“见芳，吃了饭再回去嘛！”

“不吃了，不吃了，”见芳笑着向青青挥挥手，又对卫东说:“卫东，下次带女朋友来我家吃饭，我先回去了！”

“你和建华下午就回金华城里吗？要不要下午一起去爬山。”卫东喊住正要走的见芳。

“不去了，我们就不去给你们当电灯泡了。”见芳瞄一眼小妍，心想看不出卫东竟然还有这等福气，就冲他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卫东心里面有鬼，以为是他妈妈跟见芳说了什么，就像被人**到不可告人的秘密，下意识低头来掩饰心虚。

见芳见状咯咯笑起来，其实她哪里知道卫东一家对一个外地小女孩的算计，纯粹想逗逗卫东罢了，看卫东低头慌张的模样，只当他是害羞了，还觉得这老男人还蛮可爱哩。

“卫东妈，我先回去，你自去忙得了。”见芳走时又跟卫东妈挥了挥手。

目送见芳走远后，卫东妈转过头时瞥见小妍放在茶几上的背包，顿时心念一转，遂悄悄拎起来，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放进卫东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