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喜讯

没有老婆管的逍遥日子松弛又无聊，施建华就想着再找王彬出来聚聚，他总感觉王彬手里肯定拿着好股票，就是故意瞒着不说。王彬炒股票可是有两下的，交易所里经常有人找他帮忙看股票，这家伙脑瓜子灵的很，谁找他帮忙买的股票赚了钱，他就去找谁抽头，人家既赚了钱，又想到下回还需要找他帮忙，自然心甘情愿给钱外加请他吃顿饭。都是兄弟嘛，约他出来喝喝酒，磨上一磨，他笃定就招了。

谁料，建华给王彬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原本事事都会向他报备的老婆，竟然一反常态搞突袭，不声不响就从娘家回来了。建华一猜就是卫东回家说什么了，跟卫东做兄弟，你要是打架，他那是真能玩命挡到你前面去，仗义！但有时候他那个脑子也是真的不会拐弯，就像这回他把兄弟出卖了，你去找他讨说法试试，他一准理直气壮地说，那都是为了兄弟你着想。

正当王彬绞尽脑汁思考该用什么方法，从曹文军手里抢回自己心爱的女孩，施建华重新被锁进牢笼的时候，刘卫东那里却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温州打工的大姐打电话告诉他，端午节她会带着同厂打工的贵州女孩回家玩。

卫东自然懂大姐带女孩回家来玩的意思，听说那女孩家在贵州的一个深山里，有六兄妹，大姐主要强调这女孩家里非常穷，没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大姐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这个女孩没文化，家里穷，人单纯很好骗。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留得住了。大姐为了给卫东找个老婆，也煞费苦心了。

大姐一个电话传到，卫东妈就像接到一份圣旨，立刻张罗起来了。端午节包粽子的肉，往年都是买价格便宜的猪后腿肉，今年破天荒砍了一大刀五花肉，杂馅也不动了，拿出家里刚晒好新鲜喷香的霉干菜，米酒酱油味精那么一拌，真材实料的大肉粽，保证让囡妮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美味终生难忘。

端午节前一天，卫东妈还特意跑到澧浦镇上去买菜，把平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都带上了，任它多贵的熟牛肉熟羊肉全都要买一碟，这是酒桌上硬菜的标准，少了这两样，凭你把菜式做出多少花头来，都会让人感觉有点敷衍。水产类就买那种个头大大的明虾，放桌上看着就贵气，蔬菜类也要挑时新稀罕的，越能彰显出高级感越好。家里那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咬咬牙也杀了，这一桌菜，不仅要让人家囡妮吃好，还要吃出安全感，让她感受到嫁进这个家里来，就是享福的。

卫东已经三十岁了，这可是一个男人的分水岭啊！三十岁之前没结婚，人家还不会说什么，过三十岁以后，人家可就把某某某三十多岁还没有讨老婆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了。卫东妈自己也是经常对着那些三四十岁还没娶老婆的男人说三道四的，她知道弄堂里那帮老嫲恶意去贬低一个人的时候，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有多损，多不堪入耳。真正是要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嘲笑一遍才肯罢休的。

所以，等自己儿子也踩上三十岁这道坎，卫东妈心里才真急了，每每穿过弄堂，她都十分注意观察坐在弄堂旮旯里那帮下巴骨头烂的老嫲，但凡有人见到她马上闭嘴，并看着神色不自然的，那便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总算，大女儿把希望带回来了，卫东妈还能不趾高气昂来把这口恶气出一出。端午节这天家家有女儿女婿的都要回门来看看丈人丈母娘，菜市场里也格外热闹起来，蔬菜摊上已经人挤人肩挨肩，老板那台电子秤都要摁出火花来了。

卫东妈不着急，她就围着卖熟牛肉熟羊肉那几个熟食摊上来回转，只问价格，不下手。她在等，等有隔壁邻居过来，再掏钱。没等几下，看到隔壁的爱琴婶径直往一家熟肉摊上去了，看的出她是这家的熟客。卫东妈看到后，随脚后跟也上去了。故意装成凑巧偶遇，拍了拍爱琴婶的后背，待爱琴婶回头就大声招呼:“爱琴，买牛肉？”

“卫东妈，吓一跳，你也来买牛肉啊，家里要来大客人啦？”

“嗯呐，青青端午要带个囡妮回来，我总该办几个像样的菜咯。”

“是卫东那个……这回总有点稳了吧？”

“应该稳了，就是外地人。”

“眼前这种光景，外地的就外地的，牢靠点就好，别过两年跑了，那才麻烦咯。”

“那倒不会，青青厂里一起干活的囡妮，知根知底，和那买的两样咯。”

“哎呀，那好咯，好咯，好咯，卫东妈你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这家牛肉好，我经常买晓得咯，快买点，有囡妮来菜要办像样点咯，不比自家女儿女婿。”

卫东妈知道卫东老婆有着落的消息很快就会在村里传遍，顿感神清气爽，当着爱琴婶的面，豪气买了老板五十多块钱的牛腱子肉。爱琴婶见卫东妈都这样舍得花钱了，才坚信卫东妈说的都是真话，并非吹牛皮。

虽说买牛肉超了预算，可卫东妈觉得值了，在村里还是要有点名气的，孤儿寡母的人家，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看笑话，越是这个样子，越要争口气，卫东这个老婆，她就算跪着，也要巴结进门，不能一辈子叫人轻看不是。

跟卫东妈一个样，卫东这两夜也是辗转反侧睡不安稳，一来是期待，二来是担忧，他生怕女孩子到家里来，又跟先头一样被几间破旧的土屋给劝退了，白欢喜一场。原来因为厂里面活忙，他准备端午正日一早赶回家去，但是这心里面总感觉特别不踏实，就找到车间主任软磨硬泡争取了半天假，准备回家把卫生打扫一下，也许一个干净整洁的家，能给女孩留下好印象。

要不怎么说是母子连心呢，等卫东慌急慌忙赶回家，卫东妈早就把家里整理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了。卫东到家的时候，卫东妈正在铺床，她决定把自己住了三十来年，和死鬼亡夫结婚的婚房腾出来给儿子住，自己去住阁楼。家里就这一间算是正正经经像样的房间，从前阁楼上住着也还凑和，毕竟那时候房子还没这么旧，如今那楼板旧了松了，一步一嘎吱，人走在上面总感觉这些发黑的楼板随时会断掉，要从楼上掉下去。要是让囡妮走上去，肯定会被吓到的，试问哪家姑娘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卫东得知妈妈终于肯把房间让给自己了，一时间内心的想法不是喜悦而是心酸，他是曾经有想让妈妈把房间让给自己那么一说，但被妈妈当场拒绝了。事后他便没再提这事，因为提出想让妈妈把房间让给他的那个夜晚，他躺在阁楼上真真切切听到妈妈在下面哭，呜呜呜压抑的哭声尽管已经很小，可依然把薄薄的楼板穿透了。那个房间，那张床，承载着寡妇所有的念想，多少个孤独的漫漫长夜，妈妈在那个曾经也有过柔情蜜意的枕头上和泪睡去。现在妈妈主动把房间让出来了，让卫东深感无奈与愧疚，他心里暗暗发誓，接下来一定加倍努力赚钱，有朝一日必还妈妈一个宽敞明亮的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