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死一生

话说拴住甩掉鬼子兵逃过了一难，他本当算自己一个人回家算了。可又一想：不能那么办，自己好友过灶现在却无消息，如果自己回去，过灶家人问起来，自己如何回答呢？缺德的事情不能办。他想到这里，自言自语道：不管咋了，我也得去找找。

拴住幽灵般避实就虚，七拧八歪寻觅着踪迹。一路上，血流成河，街里一颗老槐树上，吊着三四个人头，拴住惊吓地魂儿出出进进，目瞪口呆。烧塌檩条上还在哔哔剥剥跳跃着火苗，冒出的青烟在空中弥漫着，犹如铅灰色的云团，在微风的吹送下，飘向东南方向。也听不到了狗吠与鸡鸣，其实早就被豺狼似的日本人糟蹋的一无是处，或果腹，或戕害。

他正在愣神见，忽听得：“吆西！这里还有一个活的支那人。”拴住回过神来之时，已被身后的两个搜索的鬼子堵在了中间，两把刺刀直抵自己前胸后背，这次他为能幸免，被鬼子捆绑着押向梅花村东。

即便这样，拴住也不忘寻找就伴来的过灶。

拴住停下来时，现场已有黑压压一片村民，他们被鬼子捆绑着，鬼子中队长小岛瞪着死鱼眼，咆哮着：“你们谁是八路军，谁是抗日士兵，快站出来！”一边的胖翻译解说着，露着黄斑牙，皮笑肉不笑地哄着大家：“你们好好查查，看看人群里谁是八路军战士，谁给指出来，谁就回家。”

村民们怒视着狗汉奸，“呸”“呸”声面向这个民族败类。小岛一看大家伙谁也不做声，便让鬼子架起了重机关枪，然后威胁道：“八格牙路，谁要是与皇军作对，一律死啦死啦地！”

为了杀鸡给猴看，小岛先将几个壮小伙子捆绑到吃水井前，让他们赶快交代。可不屈的年轻人大骂鬼子的野兽行径。一个小伙子被鬼子割去了舌头，仍呜哩哇啦，瞪着几乎跳出来的眼珠子，一口热血喷了近前鬼子一脸可身。

小岛挥舞着钢刀，一下就砍下了这个年轻人的头颅，头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仍面朝刽子手怒视着。吓得小岛打了一个冷战，便下令将这些推出来村民来了个先斩后搡，一一推进了井里，直到填满为止。

“小鬼子，你们不得好死，会有报应的。”人群里爆发出震耳的声音。

拴住发现了过灶，便蹭磨着来到伙伴跟前。

这时，发怒的声浪如惊涛骇浪，一轮轮一****野兽似的日本人。

“骚嘎！”小岛举着战刀挥舞着，歇斯底里道，“统统地，死啦死啦地。”

敌人的机关枪响了，扫射过来的子弹流，密密地笼罩着无辜的村民们，一片一片的人倒进了前面那个盛着碱水的濠罄（俚语池塘）里。这个濠罄是村里一家染布厂排泄污水的地方。

罹难的人儿，如过江之鲫，一个挨着一个，压着摞摞。污水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斯时，西落的夕阳，血红血红，乌鸦低空盘旋，秋草凄凄。那些孤魂野鬼兮，在幽泣，在哀鸣。秋风萧瑟，山河呜咽！

当夜，日本人在村外燃起篝火，被捉到的鸡儿，鸭子，羊头，猪腿还有生牛肉，夹在火上炙烤着，半生不熟之际，便狼吞虎咽起来，尽管嘴角上淌下缕缕血滴。

一个夜色黑如锅底的晚上，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来到南乡村村西董拴宝街门前，颤栗的敲打着门扇，“咔咔咔”声音不算大，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单调与寂寥。

“谁呀？”屋里的拴宝被敲门声惊醒。

“我，”这个老头为了让房主听明白，便补充道，“我是你哥哥。”

“谁在说点子洋乎话？”拴宝的老婆忐忑地对男人说。

“你们别再闹了，我哥哥早已让日本人给杀死了。”拴宝对着敲门人解释道。

“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拴住。”门外这个叫拴住的老头颤着音调说道。

拴宝老婆恐慌之后，便以安慰语气说道：“他大伯，我知道你在那边没有钱花了，赶明个多给你送点，你就安心地走吧！”

即便如此，两口子心跳不由地加速起来。

“你哥哥没有死，他活着。”拴住开始祈求道。

这时，夜风嗖嗖，寒意浓浓，可怜拴住衣正单，不停地打着冷个瘆，牙齿也是上下打着仗，做为指挥的他仿佛失去了原有的主宰。

拴宝听到这里，便披衣下炕，想去外面给哥哥开门。

“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老婆拽住拴宝，哭丧着脸说道，“你这么心急，要是遇到鬼了，就把你夹走了，你还让家里安生啵？”

拴宝听老婆这么一提醒，不由地多了一个心眼：他听说，要是鬼缠人，都是人答鬼问，要证明是人是鬼，那就让门外人回答我的问题好了。

门里的拴宝问道：“我是谁？”

门外的拴住回答：“你是我弟弟拴宝。”

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又答：“比你大四岁，今年三十二岁。”

再问：“你这两天出去干什么了？”

再答：“为了给家里找点外块，我去梅花捡洋落唻。”

句句是真，句句也都是理。

门开了，拴住说了一句：“哎呀哈！我的那个亲娘吆，我可是活着到家了。”言毕，身子一软，委顿欲坠，被拴宝一下子给紧紧地抱住了......

原来，在日本人屠杀梅花村时，拴住看着村民们一片片中弹倒下，便趁机佯装中弹钻在尸体中间，水面上只露出鼻孔吸气，他躺在一个死人两腿中间，顺便往脸上抹满血渍。

诡计多端的日本人还怕杀人不彻底，便寻找可疑对象。一个鬼子看到拴住充的样子，心的话：你要是装死，我扎一枪他会有反应的。

一刺刀扎中拴住大腿，拴住强忍住剧烈疼痛，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样骗过了鬼子的猜忌。

鬼子在梅花屠杀了四天三夜，致使遗留下来的人，几乎微乎其微。

拴住觉摸鬼子走远了，他才发现捆绑自己的橡皮条已松开了不少，他没有费多大劲才挣脱束缚。他后来一想：如果用棉绳捆绑，一着水便会加紧，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必死无疑。幸亏是根橡皮条子，它一挨水便会松垮起来。

“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拴住自言自语道，“九死一生，看来大人给我起得名字真吉利，还真把我的命给拴住了。”

而他身旁的伙伴过灶用得却是棉绳，拴住看到过灶死掉了，喉咙呜呜咽咽，说话也变了调：“过灶，你醒醒，我是拴住，睁开眼吧，咱们回家呀！”

拴住摆弄过灶嘛样就是嘛样，他用手一抹鼻孔，方发觉过灶早已停止了呼吸。他回过头观察四周，一派阴森森的，他也不敢高声语，只是轻泣道：“我的那个娘哎！”

拴住真的回到了家，可他是趴着回来的，长长的红尾巴，他是拖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