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油与轨的交响曲》第三十六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水泥地面被擦得泛着哑光，墙面上刷着米黄色的涂料，边角处蹭出淡淡的灰痕。靠窗的木桌凳漆皮斑驳，桌腿缠着几圈旧布条防晃，玻璃柜里码着搪瓷盘，盛着卤蛋、酱肘子，油亮的色泽勾着人的食欲。穿的确良白褂的服务员挎着铝制托盘穿梭，托盘上的搪瓷碗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同志，要碗打卤面不？”

服务员的吆喝声混着后厨飘来的煤烟味、酱油香，在蒸腾的热气里漫开。墙角的黑白电视机正播放着评书，嗑瓜子的声响、碰杯的叮当声与谈笑声交织，暖融融的烟火气裹着每个人，慢得像碗里刚沏好的花茶，袅袅地冒着热气。

刘洪军与二伟三人早早来到饭店，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正要看看墙上菜单，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吓得刘洪军一缩脖子，赶紧背过身去。

“怎么了？”

赵峰有些奇怪问道。

二伟指了指出菜窗口，低低声道：“赵峰，你有点眼力劲，没看到洪军妈妈在饭店上班吗？”

“啊！”

赵峰吃惊的张大嘴，简直能塞下一个鹅蛋。

“明知妈妈在这上班，怎么还来这里聚会？这不是自找不快吗？”

赵峰发出灵魂拷问。

二伟伸脚踢了他一下，低低声警告道：“你懂什么？别的饭店菜都很贵，咱们这点钱够呛能够，而这家铁路站前饭店属于大集体饭店，便宜又实惠，聚会后还能剩点钱置办一身衣服，你呀！真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啥也不懂，懒得跟你说。”

赵峰不好意思挠挠头，尴尬道：“伟哥，我没在饭店吃过饭，不懂菜价，别介意。”

二伟抱着胳膊装老成，得意忘形道：“以后啊！跟我学着点，哥教你社会经验。”

正说着，刘洪军歪头瞪了二伟一眼。

“别吹牛了，赶紧去门口迎接同学，早吃饭早利索。”

“得了，这就去。”

二伟一吐舌头，起身直奔门口。

一推门，恰好一帮同学站在门外，二伟赶紧招呼同学们进来，又等了十几分钟，下一批同学匆匆赶来。

二伟估摸着人差不多到齐了，一溜烟跑进饭店。

再看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都是桦城名菜。像什么八宝鸡、清蒸武昌鱼、麻婆豆腐、宫保鸡丁……。

“就等你了，赶紧坐下。”

刘洪军招呼二伟坐下，举杯说起祝酒词。

“今儿个是咱们四班毕业后第一次聚会，多的不说，都在酒里，祝大家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刘洪军一仰脖，一杯酒下肚，其余同学纷纷站起干了杯中酒，连几个女同学也喝尽杯中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一杯酒下肚，大家脸上浮起红云，微醺状态下，话匣子自然打开。

“洪军，你是班里最淘气的，隔三差五挤点坏水，弄得老师见着你就头疼，恨不得天天罚你站，后面快成你的根据地了。”

“哈哈哈哈……”

大家笑成一团。

二伟迫不及待插嘴。

“别老说洪军，你们几个女同学也不是善茬，一到周五吃包子，你们几个就从后门钻进食堂，把肉包子都给拿走，咱们班是吃上肉包子了，其余班同学吃的全是菜包子，在食堂一顿闹，把校长都惊动了。”

“论吃这方面，你们几个才是牛上加牛……”

“咯咯咯咯……”

“哈哈哈哈……”

同学们笑声一片，引来其余桌食客注意。大部分食客对此不以为意，但也有一些刺头，晃着膀子来找麻烦。

“唉！一帮臭屁小孩牙子，吃个饭能不能小点声，影响哥几个兴致了知不知道。”

“再TMD的大声，让你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刺头话音一落，刘洪军拍桌而起，一手抄起啤酒瓶，瓶底指着刺头。

“哪来的流氓，耍横前照照镜子，也不看看这是哪？”

。刺头颇不服气反问一句。

“这是哪？有区别吗？”

“啪”

。啤酒瓶磕在桌沿，碎了一半，剩下一半露出尖尖玻璃茬子，绿幽幽闪着寒光。

“这里是中桥小区，铁路大院，是铁路人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滚，要不一会儿我把铁路大哥叫来，让你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人的名，话的影。

刘洪军一提铁路大哥，几个刺头顿时怕了，领头刺头假装虎视眈眈吼道：“你们这帮小孩牙子别装啊！就在这给我等着，我去叫人。”

话音一落，转身就跑，其余刺头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慌不择路跑出饭店。

“不去叫人吗？”

“怎么跑得这么快。”

赵峰略带疑惑道。

二伟拍了一下赵峰后脑勺，恨铁不成钢道：“傻帽，这都不懂。他们那是去叫人，分明是怕了，怕铁路大哥来了，他们就的被打得哭爹喊娘，所以留下几句场面话，跑了。”

几个刺头不过是微不起眼的一场风波，随后同学们继续聊天喝酒，一直喝到天色渐黑才依依不舍散了。

临散之前，几个女同学提议，让大家把家里地址都留下，等大家有空了，几个女同学当联络员，联络大家聚一下。

走出饭店，刘洪军望着天边一抹残霞，感慨万千。

“再过几天，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空，再次聚会。”

二伟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洪军，肯定还会再聚，你看看同学们都依依不舍的，下次不用你张罗，大家都会找你聚一聚的。”

赵峰解开衣领，让凉风吹进胸口，吹散几分酒意。凉风入体，头脑清醒许多。

赵峰回想刘洪军适才说的话，心生一段感慨之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珍惜当下，莫问前程。”

刘洪军听着有些感动，叹息一声。

“珍惜当下，莫问前程。好高深啊！”

二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多读点书，又拽上了。”

“要我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有关系比海还深的兄弟之情，你说是不是洪军。”

刘洪军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还是我兄弟会抬杠，以后有事，就让你上，把你抬杠本事亮出来，吓跑他们。”

“哈哈哈哈……”

爽朗笑声惊飞树上小鸟，打破黑夜寂静，给人带来一股阳光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