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遇见大客户

汤嘉莉心里明白。他是说他娶了桃花做妻子。半是感激半是讽刺。要不是汤嘉莉从中插一杠，搅散郑星远和桃花的姻缘，卫东风怎么会拾到个便宜。

谢庭雨带她去农家乐，遇见苗彩凤，少不了谈到鼓山坳的往事，汤嘉莉很感兴趣。特别关心卫东风。苗彩凤说卫东风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不仅撞着“桃花运”娶桃花做老婆。还发了大财。

桃花和郑星远的婚姻木已成舟。桃花婶在鼓山坳高调宣扬，说桃花马上就是城里人了。乡邻们取笑，何以见得？桃花婶说，你们没见俺家桃花肚子挺得老高？四五个月了，郑知青再不结婚，要丢丑。话说没多长时间，桃花去城里一趟，回到家里，喊着肚子痛，夜里就流产了，桃花婶说流出的胎儿，分出男女，是个男孩，小鸡鸡米粒似的。接着郑星远提出要分手，桃花寻生觅死不想活了。卫东风冷嘲热讽，男人应该找个他爱的人做妻子，女人应该找一个爱她的人做老公。青藤不分好坏硬缠树，结果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枉费了青春。桃花听得有理，经常听卫东风劝解，慢慢走出死胡同，心情开朗。两人渐渐产生感情。

谢庭雨回鼓山坳看望乡亲，随口说到外地农村已经走出传统农业，大力发展农耕经济。因地制宜发展水产，发展林业，发展养殖业。还有一地方，田里不种庄稼，种植草皮。总之一句话，那样赚钱干那样。卫东风对种植草皮感兴趣，他说城市飞速发展，栽树植草绿化环境，种植草皮是一项新兴产业，鼓山坳可以考虑。黑子队长当场反对，他说，自古农田种庄稼，没听说种起草了，祖宗八代都会骂俺们。卫东风不信邪，向谢庭雨要了地址，实地考察。回来后，在自己承包的土地上试种起草皮。全村只有桃树婶一人看好，她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对卫东风选择的项目寄予希望，人力财力大力支持。当年收入超过种庄稼的钱。村民信服了，来年一窝蜂都种起草皮，鼓山坳成为草皮种植基地，卫东风成立绿化中心销售公司，业务遍及全国各地。五十铺又发展新基地，卫东风的事业越做越大。

饭后卫东风和汤嘉莉签了购销合同，并付给定金。汤嘉莉要付饭钱，老板娘说卫老板早付了。在分手时，卫东风递给她一张名片：“以后常联系。”

汤嘉莉首战告捷，不费吹灰之力，赚了小半年的工资，更重要增强她做生意的信心。她单独去蚌埠进了两趟货，兑现合同上数字。准备第三次进货，婆婆哭着找上门，说三天没见小星的人影。汤嘉莉不得不搁下火红的生意，去寻找儿子郑小星。她先去学校问杨老师，杨老师平时眯马，训斥家长火爆性子，不问青红皂白狗血喷头把汤嘉莉大骂一顿。

“你们也配做家长吗？孩子的事要时刻放在心。几天不回家都不闻不问，这是你们做父母的严重责任。”杨老咪先发制人。

“他奶奶刚告诉我的，我来打听小星几天没来学校了？”等到杨老咪恼火发完，战战兢兢地问。

“少说也有一个星期。”杨老咪气狠狠回答。

郑小星一定沉溺在游戏机室里。汤嘉莉不愿多耽误时间，离开学校，挨着谯城的游戏机室一家一家寻找。那几年谯城的游戏机室的生意十分红火，爆米花似的迅速膨胀，一个不到二十万人的地级城市，有上百家。那时市民口头禅：游戏室洗头房，两样生意最火旺，青少年迷恋玩游戏，男人洗头显大方。汤嘉莉几乎找个遍，也没见郑小星的踪影，有好心告诉她，游戏室里还提供睡觉休息的地方，也许正在睡觉呢。汤嘉莉不泄气，重新挨序寻找。每进一家游戏机室，看到那些一张带着孩子气稚嫩的笑脸，玩着游戏放声狂笑时，她都会想到儿子郑小星，猜想她一定也是这个神态。

汤嘉莉走累了，精疲力尽坐在路牙上。郑小星从小不是这个样子，他十分听话，成绩在班上也是中上等。父亲郑星远几乎卖给红星厂，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中，家庭事无法顾及。母亲汤嘉莉当厂医相对清闲，但是遇到棘手的病员陪送到医院，也是几天不能回家。郑小星就去奶奶家吃饭，做作业。郑小星的学习靠天收。有经验的邻里告诉她，孩子在小学成绩保持在中上等，到初中懂事，会突飞猛进产生飞跃。郑小星升到初中，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突飞猛进，反而直线下降。原因学校管理混乱，老师忙着向钱看，没把精力全力投入进教育管理上。汤嘉莉在报纸看到一位母亲向社会求助的文章《谁来救救我的孩子》，用血泪控诉游戏猛于虎，把游戏称为五毒外的又一毒。汤嘉莉内责，郑小星误入歧途，做母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汤嘉莉流泪，过往的路人情不自禁投看她一眼。有位好心的大姐走过来，误认为两口子争吵。

“夜深寒气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先回家。家庭事再大也是鸡毛蒜皮，一觉睡了，万事皆休。”汤嘉莉把寻找儿子事说了。那位大姐大骂：

“现在成啥世道了，丧尽天良赚起黑心钱，那些开游戏机室的人生儿子都没有**。”她深恶痛绝。

“国家允许经营的行业合理合法，不怪人家，都怨咱家的孩子不争气。”

“游戏机室统统关闭，没有滋生土壤，孩子绝不会变坏。”那位大姐说起气恨的原因。“咱家孩子也曾经一段时间迷恋游戏，幸亏发现早，咱和他爸一步不离跟随他，从家送到学校，再从学校接回来家，不给他一点偷空时间，整整看了三年才戒了游戏毒瘾，现在上大学了。看管是行之有效的办法，你和孩子爸商议着分工。”

汤嘉莉想到郑星远忍不住放声大哭。

“咋么啦，咱说的那句话不妥？”

“孩子他爸吃官司，还在看守所关押呢。”汤嘉莉说。

“家庭不幸，对孩子打击沉重，孩子幼小心灵会扭曲，一时犯傻，啥样事都会做出来，大妹子你要当心。”

汤嘉莉心里更虚。她强行挣扎继续寻找，直到天亮。

汤嘉莉病了，头痛脑热，她吃几颗感冒药。婆婆和小姑子来看望，他们也在分头寻找。

“管住人管不住心，郑小星即使找回来，又不能成天关着，腿长在他的身上能跑能动的。即使找回来又能怎样？”郑星霞说出自己看法。

“就这么让小星在外面散混，要是遇着坏人咋办？”婆婆韩素琴不同意。

“咱们尽力了，听天由命看他造化。”汤嘉莉筋疲力竭，身心交瘁。

汤嘉莉在焦急中忍受煎熬，耐心等待三天，临晨时间天色刚泛出麻亮影，院铁门发出响声。一只小手从窗洞伸进打开铁锁，院门开了。汤嘉莉惊喜迎出来：

“小星你可回来，妈可急死了。”

郑小星猛地扑进妈妈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汤嘉莉发现小星的背后站着两个黑大汉，一个秃头，一个麻脸。

“你们是干啥的？”

“问问儿子。”秃头凶声恶气说。

“儿子咋回事，不怕，如实告诉妈。”汤嘉莉问。

“我欠他们的钱，逼着还，追到家里。“郑小星哭着说。

“你咋会欠他们的钱？”汤嘉莉头脑一闷，知道郑小星闯大祸了。

郑小星常去玩的游戏机室，在南后街一条避静的巷道里，门脸不大不招人耳目，里面地方不小，摆着上百张游戏机。二进院子安排床铺，供给玩乐的人吃住休息，一条龙服务。游戏机俗称：老虎机。电脑版经过老板私自改造，由老板亲自操纵。开始让参赌者尝点小甜头，。赢上百儿八十元，或是几百元，论赌客的身份而定。像郑小星这样的学生，限制在百十元之类，接着狮子大张口，大把大把吸纳客户手里的钞票，直到囊中如洗，两手空空离开游戏机室。

郑小星开始赢到百十元，情绪高涨，觉得今天手气不错，秣兵历马继续大战。运气陡然大转，急转直下，盘盘皆输。不仅赢得的钱输掉了，身上一百多元本钱也输光。郑小星输红眼丧心病狂，他向老板赊账。老板说游戏机室从来不欠账。郑小星说他输得不甘心，他是游戏高手，精心操作每一步，下面准会赢。老板把秃头麻脸叫过来说，你可以向他们借高利贷。郑小星问高利贷怎么借法？秃头麻脸说百分之五十翻番。还打了比方，说今天借一百元，明天还一百五十元，后天还二百元，依次计算。郑小星当场借伍佰元，不到一个小时输光。郑小星又借一千元，就这样不到三天，高利贷连本带利，欠了秃头麻脸一万元。秃头麻脸不敢再借，追着还债，追到家中。

汤嘉莉哭的泪流满面，敲着郑小星的脑壳大骂：

“你真是个孽障，成天这样游荡，我算定你要给家里闯下大祸。你胆子够大的，一万元是小数目嘛，把家私变卖了也凑不齐这个数。”

“我们是来讨债，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是来听你诉苦。做事算快些，我们拿钱走人。”秃头不耐烦。

“没钱！”

“没钱，好办。你儿子愿意献出胳膊还是大腿？”麻脸泛出一脸凶相。

“你们敢动我儿子一根毫毛，我跟你们拼了。”汤嘉莉顺手拿起桌上的菜刀。

“妈妈，我错了，我不想死。”郑小星跪在汤嘉莉的面前。他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老鸡护小鸡。

“不怕，有妈妈保护谁也不敢动你！”汤嘉莉掷地有声。

“拿钱来呀，我们也不想做丧尽天良的事。给钱走人，从今后互不相识。”秃头阴笑着说。

汤嘉莉冷静思想一会，郑小星白纸黑字写着借款一万元的借条，那是抵赖不掉。即使告到法院，官司也打不赢。再说这些黑社会的人招惹不起，他们是一群狂妄之徒，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保护儿子性命要紧。

“容我三天时间。”她表态。

“相信你，如若与我们耍花招，甭说我们心狠手辣对你儿子不客气。”秃头说。

“君子一言，三天后咱哥俩来取钱。没钱有货，总之不能空手，我们要带走一样。”麻脸有意解开衣襟，腰带露出两把牛耳尖刀。

讨债人走后，汤嘉莉拿起衣服尺子，对郑小星没头没脑地抽打。郑小星双手护住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汤嘉莉打累了，看着儿子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样子，满胸怒火登时熄灭，换来母爱同情怜悯。

“你能怪妈妈狠毒吗，你爸不在家，我一个女人要顾外还要顾内，你不但不为妈妈分忧解愁，还在外面闯下滔天大祸，妈妈怎能不痛心疾首。”

郑小星纹丝不动。

“你说以后还敢吗！”

“妈妈我错了，再不进游戏机室了。”郑小星伏在汤嘉莉膝盖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