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国共摩擦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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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有很多难办棘手的事，一般都在酒席上操作，那叫酒杯一端，啥都放宽，喝完杯中酒，便是三世友，李长江自然懂这些道道，虽然眼前这位钦差大人官职没自己大，但是，人家毕竟是韩司令派来的亲信，不是说嘛，宰相门前七品官，再说。自己这儿屁股确实不干净，人呀，该忍的时候就得忍。李长江虽然楞，但不傻。

李部招待所，当王哥一行走进去时，桌上早已摆上了大鱼大肉，美酒佳肴。

见宾主坐定，李长江还是惊魂未定，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端起酒杯，故作沉定环视一桌，然后开口道：“各位兄弟，大家一路辛苦，今天弟兄略备薄酒，感谢对我们的指教，”说完，高喊一声：“干！”

众人也都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齐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不一会，眼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进入了微醺状态。

李长江粗着脖子红着脸，试探着问王哥：“兄弟，这次来巡查，有什么指教尽管说。”

“指教说不上，”王哥谦了谦身子，放下了筷子，装着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听说，最近，你们跟新四军关系不错，可是真的吗？”

“这……”听到这，李长江这时正想抽自己几个耳光，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嘴怎么这么欠？于是，心里不免发虚，正犹毅着到底是承认呢，还是否认？

“这二天，我们到郭村走了一趟……”说到这里，王哥故意不说下去，假装去夹菜并故意不瞧李长江一眼，好象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妈的，你已经知道了，李长江心想，我还装什么装？

“唉，”李长江重重叹口气，作痛苦状说道：“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如今也是后悔莫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嘿嘿，王哥干笑二声，装作来了兴趣了，连忙问：“这话怎么说？难道上门送女儿，不成亲家反成冤家了？”

“事情是这样的……”李长江这才把几个月前临时借地郭村给新四军，如今新四军又懒着不走的事前前后后经过，说了一个遍。

最后，再次叹道：“唉，现在，我们肠子都悔青了。”

“哪你们现在想怎么办？”王哥问。

“我们已经交涉多次，可是没有用啊，”李长江哭丧着脸，二手一摊，无奈地说：“这些天来，我们可是愁死了。”

“呵呵，真是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王哥调侃了一句。

“就是嘛！”李长江一脸懊恼，继而忿忿道:“不过，这个神不送也得送，不走也得走，”

王哥紧接问了一句，“怎么让他们走？”

“他们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李长江回道。

“要是他们不肯走呢？”王哥反问道。

李长江涨红脸，露上了杀气，喷着酒气说道：“我们已经有了计划，若是真的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怎么来硬的？”

“当然是武力，”李长江毫不含糊回答，随即轻蔑地说：“就凭他新四军数千人，我堂堂万把人难道还打不跑他们？”

他说到这里，王哥心里想，我就要听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样，我也可以到韩司令那儿有交代了。

“那倒也是，”王哥点头表示赞许，并不忘恭维吹捧李长江几句，“我相信，凭你李副总指挥的能力和兵强马壮的实力，赶跑区区几个新四军肯定不在话下，”

说完，王哥随口又说了一句：“到时，我一定在韩司令面前多多美言你几句，”

李长江酒意浓浓，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珠，惊奇地问：“真的？”

“那当然！”

“够交情！”李长江朝王哥抱拳拱了拱，然后说：“弟兄在此先感谢了！”

这刻，见火候已到，王哥凑近李长江耳朵，轻声而语：“韩司令最反感的就是新四军过江，假如你将新四军赶跑，你们和新四军过去的那些眉来眼去破事，韩司令一定会既往不咎，而且，吃空饷的事，也可以一笔勾销!”

“好，这话敞亮！”李长江象打了一针鸡血一样，信心顿时十足，他当即拍拍胸脯说：“不出三天，兄弟，我一定让你看到新四军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被赶到长江喂鱼去！”

听完，王哥端起酒杯，站起身，说：“那预祝你一言九鼎，马到成功！”

众人随即附和，在一片欢呼声中，饭宴结束。

饭后，李长江一脸轻松，送王哥一行在招待所住下，临别，对王哥还不忘关照说： “这几天，你们在这吃好住好，我会随时通报前线战果，静等我佳音吧！”

王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了韩司令对他的评价，心里不由嘿嘿起来，果然，这家伙有点楞！

第二天，李长江果真向郭村的新四军发出了离境最后通牒。

新四军自知理亏，就象租房到期被房东撵客一样，连连好话说尽，再容两天！而且，还派人带了礼品前往李部再三沟通协调。

结果，这回，李长江象癞蛤蟆吃称砣----铁了心，一定要撵走新四军，眼看最后通牒即将如期，新四军那儿仍不见动静，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长江再也憋不住，他仗着人多势众，开始磨刀霍霍，着手秘密准备动武。

而新四军那儿，尽管并不信任李部，但是，并不认为李部会走极端，所以，该干嘛还干嘛，结果，还是低估了李。

好在**早就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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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早在1939年6月前，**地下党员朱群奉**江北特委之命打入李明扬鲁苏皖边区游击第二纵队五支队四大队，四大队前身乃启东抗日义勇军，是抗战爆发后群众自发组织的抗日武装，后被李部收编。朱群打进李部后，和四大队上下的官兵们广交朋友，并逐步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先后有姚力等十几人加入中国**。

随后，**苏北特委惠浴宇为加强党的力量，又派郑少仪、王旭等7名**员，由朱群介绍到四大队政工队工作，不久又秘密争取了大队长王澄。

6月初的一个雨夜，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泰州坡子街临街的店铺偶有几家还闪着昏暗的光亮，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地下党员姚力机警地环顾了一圈，见无人跟踪，急速转身进了一家名为文明旅社的客栈。

轻轻上到二楼，惠浴宇早候在房中，惠浴宇紧紧握住姚力的手，很关切地问：“新四军借驻郭村后，两李有什么反应？”

“情况不好。两李意见很大，特别是李长江，他说，新四军占了他的地盘，象块狗皮膏药，赶都赶不走，这回要大开杀戒，武力驱赶。” 姚力边抖落身上的雨水，边继续汇报道：“韩德勤潜伏在李部的特务也趁机大肆宣传一个主义，一个政党，还叫嚣要杀尽**”。

惠浴宇当即交给他一个任务，密切注意李部最近动向，一有异常立即报告。

回到住地，姚力当即报告了朱群，朱群不敢松懈，加快了收集情况。

在6月27日这天，朱群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李长江扣押了赴泰州谈判的新四军代表陈同生、周生俩人，并把他们关押在积谷仓，而且李部已经开始调动部队集结。

种种迹象表明，李长江要反脸动手了。

朱群当机立断给郑少仪一项特别任务，并嘱咐道：一定要克服困难、不惜代价，将李长江部攻打郭村的情报，迅速赶往郭村报告新四军。

这天，等郑少仪费尽周折赶到郭村时，已是午夜12时点了。

新四军挺纵司令员管文蔚、副司令员叶飞和参谋长张藩一听，精神立即紧张起来了，随即，挺纵紧急进行战前动员和战斗准备……

28日凌晨，李长江组织13个团的兵力开始攻打郭村，新四军虽然事先得到情况有了准备，但在兵力上，新四军只有4个营的兵力，形势非常严峻。

此时，远在兴化的李明扬得知战斗已经打响，一面心中暗骂韩德勤老奸巨滑，调虎离山，上了他的当，另一面又乐得把新四军赶出去，毕竟，自己的地盘上多一个对手不是好事情，再说，这次他也算是置身事外，对谁都可以说与自己无关，而乐不为？这回，轮到李明扬装聋作哑了。

战斗打响后，与国军兵力相比，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再加上是偷袭，新四军仓促应战，虽然郭村新四军仍然艰苦坚守了一天，但是，渐渐力不能支，逐显颓势。

王哥时刻关注着战场情况，当晚，新四军不利的消息传到招待所王哥那儿，大家也感到这场战斗几无悬念，赶跑新四军，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29日，郭村新四军在阻击李部袭击同时，向最近兄弟部队发出求救，得到求救信号，新四军苏皖支队紧急赶来增援。

战至30日，新四军两个营向扬(州)泰(州)线出击，占领重要据点宜陵，歼敌3个支队(团)部。

当消息再次传到招待所时，王哥先是为之一惊，但转念一想，新四军也是病急乱投医，周围四处出击，妄图扰乱视线，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坏消息开始不断。

7月1日，在**地方组织策划下，国军李部鲁苏皖边区游击军第3纵队第8支队突然阵前倒戈，举行战场起义，并立即掉转枪口加入郭村保卫战斗，战局急转直下，李部阵线一时阵脚大乱。

从此，招待所再也没有得到前线消息，王哥顿感事态不妙，但是，还是心存侥幸，想想不至于情况太糟。

谁知，7月2日，下午3时许，国军李部对郭村的围攻宣告失败。

原来，占绝对优势的李部看似人多势壮，谁料，没几个回合，李部立即溃不成军，由此可见，国军地方部队的战斗力多么低下。

此时，**在江南新四军茅山营地正召开团、县以上干部会议，传达**第二个“五.四”指示精神，就在决心放手到江北打开局面，规划江北发展前景时，江北新四军叶飞部传来了郭村的好消息。

这让**受到进一步鼓舞，即向延安发电：“皖南、苏南一切应付已到穷尽之时……在你们未指示前，我决心布置移往苏北”。

太振奋人心了! 老大，对不起，不等你回话，我迫不及待先行了。

**立即过江与叶飞部、管文蔚部会聚，了解情况后，命令部队马不停蹄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又拿下了宜陵和塘头，这下可好，把郭村地区和吴家桥地区连成了一片。

瞧瞧，到底是四哥！本来是被人家包饺子，如今倒好，四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狠狠一记反杀，快要将李部国军一锅端了。

7月4日，新四军兵临泰州城下，眼看泰州城唾手可得，李部国军这下慌了神，于是，紧急致电军委会要求增援，蒋介石此时正考虑与**军队的画界之事，即全盘解决与**的军事冲突之问题，哪有什么心思顾这鸡毛蒜皮事？故复电李部“对十八集团军及新四军，**正谋整个之调整，为避免冲突，目前应暂缓实施(增援)”，劝两李“静候解决为要”。

啥意思？其实，蒋介石说的很明确了，即正在与**协调商量呢，为避免更大的冲突，暂时以缓和矛盾为宜，至于增援的事也就免了吧，下一步如何解决？等消息吧。

接电后，李长江气得将来电狠狠扔到了地上，一下子泄了气。

这时，**也意识到穷敌不可猛追，最主要，毕竟对方也是友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来日方长，**高瞻远瞩、审时度势，下达了不准攻城令，并派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团长朱克靖和李部谈判。

李部正愁没有办法收场，见新四军来谈判，暗自高兴得就差没跪下叩头了。

经双方谈判，达成“互助互让，共同发展”为原则的口头协议：李部被迫承认新四军对部分地盘占领的既成事实，愿意释放谈判代表，允许新四军借道东进，并表示在新四军以后与韩德勤的**中保持中立。

而新四军则放还李部俘虏及部分缴获枪械，同时答应新四军东进后将每月税收达5万元的吴家桥地区让给两李。

面对如此优惠条件，李部还说啥呢？个个佩服得竖起大栂指，不亏是四哥，量大福大！

此次郭村战斗历时8天，新四军共歼国军3个整团，俘700余人(内团长两人)，缴获步枪600余支、轻重机枪10余挺。战后，为争取团结李明扬、李长江部，新四军将俘虏700余人全部释放，并归还其部分枪械。

新四军与两李双方重修旧好。

当王哥听到这些消息后，彻底呆住了，一场本该满有把握的完胜，竟然打成这个烂结果，这是始料不及的，他气得与李长江连招呼都没打，调转屁股，直接灰溜溜回兴化了。

那边，****在接到**捷报后，指示已过江的新四军成立江北指挥部，**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任副司令员。

随即，江北新四军部队编成三个纵队：

叶飞任第一纵队司令员兼政委，辖第一、第四、第五团；

王必成任第二纵队司令员，刘培善任政委，辖第第二、第六、第九团；

陶勇任第三纵队司令员，刘先胜任政委，辖第三、第七、第八团。

**率领的江北指挥部，辖下的部队是新四军当时战斗力较强的队伍，作战人员5000余人，另加机关人员，总共7000余人。

当王哥回到兴化，面见韩司令时，惭愧得无地自容。

“太让我失望了。”当韩司令听完王哥有关泰州的汇报，气得当场摔了茶杯，见王哥自责不已，转而冷静下来安慰王哥，说：“那不是你的错，实在是两李部队太无能了。”

“这次国军泰州失败，我感觉有二个想不到，”王哥悻悻说道。

韩司令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问王哥：“哪二个想不到？”

王哥想了想，说：“一、想不到李部这么多的国军实力，居然打不过立足未稳，而且实力远远不及的新四军。”

王哥顿了顿话头，朝余怒不消的韩司令暗暗看了一眼。

韩司令看着王哥，微微点点，示意继续讲下去。

“二、想不到，李部国军居然败得这么快，”王哥一脸不服气和不解，继续说道：“而且，还败得这么不可思议！”

韩司令又继续微微点点头，沉思一会，他双手交叉胸前，摸着下巴，缓缓开口道：“你还有一个想不到没看出来？”

“还有一个想不到？”

“对，”韩司令在办公室踱了几步，开始说道：“我补充一下，第三个想不到，是新四军战后不仅放还了被俘李部的官兵，而且还归还了缴获的枪械，我甚至现在怀疑，他们之间可能还有什么秘密交易。”

“这我倒是没有看出来。”王哥似有恍然所悟，在一旁边抓抓脑勺，喃喃地自言自语。

突然，韩司令一拳重重击在桌上，从牙缝中咆哮了一句：“这才是最可怕的！”

“看来新四军的战术战斗力不容小看，就是在战略上也有一套啊？”经韩司令一提醒，王哥不由感慨，内心对新四军有一种刮目相看了。

韩司令苦恼地摇了摇头，不由对未来充满了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