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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正待开会,一人高举手中的号外小说:我们的战歌多嘹亮 作者:傅加华 更新时间:2025/7/23 13:01:57 暮春的南京,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凉意,但梧桐已冒出了嫩绿的新芽。田汉站在暂居的寓所窗前,望着街景,恍如隔世。几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既陌生又敏锐。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人是潘汉年,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衫,像一位寻常的访友文人。他进门后并未多言,只是仔细地端详着田汉,眼中流露出关切:“田先生,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但还要好生休养。” 田汉为他斟上一杯清茶,苦笑道:“身子的困乏容易调理,只是这几年的光阴,实在令人心痛。”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蹉跎往后的岁月。”潘汉年神情转为严肃,“田先生,明天上午,我陪您去见一个人。” 室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凝重。田汉心中一动,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在狱中,他无数次梦想过与党组织重新取得联系。他强压下激动,谨慎地问:“见谁?” 潘汉年的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一位您一直想见的人。” 田汉立刻会意,但仍需确认这个盼望已久的时刻:“是你带我去?” “是的。”潘汉年沉稳地点点头,“那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家等您。”他端起茶杯,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如同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暗号交接,便起身告辞了。 这一夜,田汉辗转反侧。他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从南国社的“在野”艺术追求,到如今更加坚定明确的信仰。他想起当年那句“莎乐美吻到的是苦涩”,此刻他心中却是一片澄明——为了追寻的理想,任何的苦涩都甘之如饴。 次日,田汉换上了一身整洁的长衫。在潘汉年的引领下,他们穿过南京繁华的街市,拐入一条幽静的深巷。巷子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几株老槐树的枝叶探出墙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巷子深处,一座青砖灰瓦的公馆静静伫立,毫不引人注目。 走到门口,潘汉年停下脚步,低声说:“我就送到这儿,您自己进去吧。”他用力握了握田汉的手,随即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田汉推开那扇看似寻常的大门。一位身着中山装的年轻工作人员已在院内等候,他未曾开口,只是微笑着向田汉点头致意,随即引他穿过一方小巧雅致的庭院,走向一间明亮的客厅。 他刚迈进房门,便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庭院景色。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面容清癯,目光睿智,正是**。 他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主动向田汉伸出手。 那一瞬间,田汉百感交集。他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的手,仿佛要将这几年的孤寂、坚守与期盼都倾注在这一握之中。他像一名找到组织的战士,郑重地自报姓名:“我是田汉。” “我是**。”**的手坚定而有力,笑容温和而真诚,“为红军改编的事,我来南京找过蒋介石。还有点空闲,于是想找你来聊聊。”他亲切地拉着田汉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如同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 “我真是……真是没想到,”田汉的语气因激动而有些哽咽,“今天见的会是周副**!” “看来潘汉年同志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嘛。”**爽朗地一笑,随即神色转为关切,“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这句真诚的慰问,让田汉心中一暖。他摇了摇头:“个人的苦楚不算什么。只是在民族存亡之际,身陷囹圄,未能尽责,才是最大的痛苦。” “你的心,从来都和前线、和人民在一起。”**肯定地说,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炯炯,“你在狱中这几年,外面可一直在唱你写的歌。《风云儿女》那首主题歌,写得好啊!” “谢谢周副**肯定。”田汉谦逊地回答,“那是在被囚禁前写的,未能尽善尽美。” “不,它已经超越了艺术本身,成了一种力量。”**神情认真起来,眼中仿佛映出了遥远的场景,“我在西安时,亲眼看到爱国学生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毫无畏惧地走在街头,面对军警的刀枪也毫不退缩。后来我才知道,那振奋人心的歌词出自你手。”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沉,“如今,不论是在平型关,在淞沪战场,还是在所有的抗日前线和后方根据地,《义勇军进行曲》已经成为中国军队的战歌之一。你的笔,就是武器,而且是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的这番话,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田汉心中积压已久的热情。他感到血液在奔涌,创作的激情和战斗的渴望再次被唤醒。他挺直身躯,立即恳切地请求:“周副**,我在狱中耽误了太多时间,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门。请组织尽快给我分配工作吧!无论多么危险艰难,我万死不辞!” **赞许地点点头,语调沉稳而清晰:“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现在国共二次合作,全民抗战大局已定,这正是民族觉醒、共御外侮的关键时刻。局面打开了,正是用人之际,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文化动员,舆论宣传,唤醒更多的民众,这些工作的重要性,不亚于战场上的拼杀。” 他注视着田汉的眼睛,继续说道:“你的情况,组织上都了解。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你暂时仍以秘密党员的身份留在南京。你的公开身份,依然是那位享有盛誉的作家、剧作家和爱国**人士。这个身份就是你最好的掩护,能让你在文化界更自如地活动,团结更多的人,发挥更独特的作用。” **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中国的局势还会有变化,暗流汹涌,也许比我们预想的更快。希望你做好思想准备,不仅要拿起笔战斗,未来还可能迎接比坐牢更艰巨的挑战。” 田汉也站了起来,内心充满了被信任的崇高感和重返战场的使命感。 他郑重回应:“请党和周副**放心!我田汉此生,早已将个人生死荣辱置之度外。感谢党的信任,我一定不负期待,用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为民族解放事业奋斗到底!” 临别时,田汉再次紧紧握住**的手。这一次,他没有多言,但眼中已盈满了泪花。 七月的上海,正是苦热盛夏。人力夫在冒着青烟的柏油马路上挥汗如雨,无轨电车在骄阳下像晒蔫的甲壳虫在慢慢爬行。地处繁华地段的西藏路上,铺面林立,酒楼毗连,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卖各色小商品的地摊和出售各色冷食的小摊。为了招揽顾客,小贩们边摇着手中的芭蕉扇,边向过往行人吆喝、兜售。店铺酒楼中不时传出轻柔的乐曲。大街上,好逛马路的上海人顶着酷署依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似乎九·一八的枪声并未给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带来多少惊慌与不安。大上海依然沉醉在它的喧闹与繁忙中,只是从地摊上琳琅满目的日用家什的陡然增多中,从店铺门前“关门大甩卖”、“忍痛大出血”的临时招牌广告中,以及从近似疯狂的食品抢购风中,人们多少能品出点战争的硝烟味。 在西藏中路福州路口处,东方饭店四楼洪深租下的包房里,上海的剧作者们又在这里开会,戏剧界的头面人物洪深、于伶、赵铭彝、章泯、宋之的、凌鹤、陈白尘等都已先后到了。此次会议的主要议程包括推选出席即将成立的“上海文化界撤销租界电影戏曲检查权运动会”的代表、筹备改组和扩大协会,以及讨论五大剧团秋季公演的剧目、上演税和首演权等事宜。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可参会人员还未到齐,于是大家一边等待,一边闲聊。在座的诸位虽然都是老熟人、老朋友,但聚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突然,一位前来参加会议的成员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高高举起手中的号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卢沟桥打起来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争着去看他手中的号外。只见号外上用特大字体写着:“北平卢沟桥爆发事变!日军借故炮击卢沟桥,二十九军奋起抗敌守国土。”接着,详细报道了日军制造事端、借故炮击卢沟桥,以及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何基沣旅吉星文团官兵忍无可忍、奋起抵抗的事变经过。 这消息,犹如在屋内投下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大家的情绪。每个人都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一时间,小小的包房里闹闹嚷嚷。大家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内心的激动与愤怒: “我估计,事态不一定会扩大,国民党政府一贯采取不抵抗政策,这回恐怕还是会退让。” “二十九军是想打的,前两年长城抗战,他们的大刀队就和日本军队交过手,如今敌人都到北平大门口挑衅了,哪能不还手?” “去年西安事变后,抗日救亡的呼声在大江南北响起,日寇在卢沟桥挑起战火,必然会激起全国人民的同仇敌忾。国民党政府就算还想妥协退让,人民大众也不会答应。何况,我党关于停止内战、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虽说还没有公开发表,但在爱国人士和知识界早已广泛传播,得到各阶层人士的衷心赞誉。” “大家静一静。”还是于伶比较冷静,他一开口,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人们未必知道于伶担任左翼文化工作者总同盟临时领导成员,但他的“剧联”组织部长的职务是半公开的,尽管“剧联”已宣布解散一年多,但大家仍把他看作剧运的组织者。他接着说,“想不到形势变化得这么快。我在北平工作过三年,九·一八事变时我就在北平。日本**妄图灭亡我国的野心,我有切身感受。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退让,就意味着亡国灭种。现在日寇已经公开宣战了,我们不能再等了,今天原定的改组协会的事先放一放,当前首要任务是立即给前方抗敌将士拍电报,表示支持和慰问。” 洪深正在屋里踱步,听到这话,突然停下脚步,说:“对了,还要联名给在南京的田汉发个电报,要是他能来上海就再好不过了。” 大家一致赞同这个提议。 于伶靠在桌边,立刻动手起草电报。 这时,有人大声问道:“现在我们该做点什么?” 于伶写完电报,停下笔说:“我看要马上开展抗日救亡的戏剧宣传活动,动员上海所有的职业剧团和业余剧团,立刻到工厂、学校、街头去演戏、唱歌,覆盖面越广越好。我还建议大家集体创作一个剧本,集体导演,集体演出,搞一个人数众多的群戏。” 话还没落音,就被其他人打断: “好主意!” “我赞成!此时不写,更待何时!” 还有人嚷着: “一定要夏衍参加!” “对,剧本写成后,让他统改一遍!” 洪深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公开表露这种抗日激情,很可能会受到限制。当局在‘和’与‘战’之间还在犹豫不决呢。” 于伶忍不住反问:“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难道国民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禁止人民表达对侵略者的愤慨吗?” 洪深点了点头:“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但愿一切能顺利!” 麦新参加了文化界各救亡团体举行的中国记者招待会。会场设在一所临时布置的大厅内。墙壁上挂着几幅标语,上面写着“保卫祖国”、“还我河山”等激昂的口号。招待会现场,闪光灯此起彼伏,中外记者们早早地架好了相机、握着纸笔,期待着这场关乎国家命运的发声。 一张长桌前,铺着一张洁白的宣纸,上面写着要求政府抗日的宣言,旁边放着几支毛笔,墨汁散发着古朴而沉重的气息。 中国文艺家协会的百余位文化界人士齐聚一堂。 率先走向长桌的是洪深,只见他伸手稳稳地握住毛笔,饱蘸浓墨,在宣言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后,一位外国记者迅速走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问道:“洪先生,请问您认为文化界在这场抗战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洪深大声说道:“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我们文艺工作者要以文艺为武器,唤起民众的觉醒,凝聚全民族的力量!” 签名的人越来越多,在他们身后,还有画家、音乐家、翻译家等各界文艺人士,大家排着队,依次签名。 终于,签名活动接近尾声。那张白纸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名字填满,仿佛是一面用热血铸成的旗帜。 洪深拿起那张纸,高高举起:“同胞们,这就是我们的声音!这就是我们的决心!让侵略者看看,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会场内一片欢腾,掌声、欢呼声、口号声交织在一起。 这时,职业界救国会领袖大步走上台,声音洪亮地发表演讲:“芦沟桥的炮声打响了,这是二十九军为民族解放战争打响的鼓舞人心的炮声。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啊!中国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我们绝不能让日本**侵占中国的一寸土地……” 会场下,人们小声议论着。 “二十九军大刀队的每一位队员都配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还练就了一手高超的大刀术呢。”一个年轻人兴奋地说道。 旁边的老者连忙点头:“没错,大刀队练就的肉搏‘无极刀法’,既能劈砍又能刺杀,厉害得很。” “我一直憋着一股气,如今二十九军终于和鬼子干上了,真是大快人心!”一个中年汉子挥舞着拳头,满脸的畅快。 “抗战的一天终于来到了!”这句话,像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在会场中轻轻回荡。 一位刚从前线归来的新闻记者跑了进来,举起一张照片对大家说:“朋友们!你们看!这是二十九军的青年战士陈永德,他用一把大刀,砍杀了九个敌人,缴获步枪十三支,让敌人闻风丧胆!” 记者们不停地按着相机快门,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一个个充满力量的瞬间。 麦新置身其中,被这一幕幕场景深深激励和感染着。 参考书目:《田汉传》,董健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6年出版。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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