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现实题材>我们的战歌多嘹亮>第40章 太行山下来的游击队员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第40章 太行山下来的游击队员

小说:我们的战歌多嘹亮 作者:傅加华 更新时间:2025/8/13 15:48:21

就在这灯火通明、歌声震天的时刻,宁绍码头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童声:

"号外!号外!台儿庄大捷!国军消灭鬼子一万多!"

这喊声像在滚油里泼了瓢水,码头上"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只见个半大报童,背着沉甸甸的布袋子,手里举着刚出的《中华日报》,三两步窜上石阶,扯着嗓子喊:"大捷报!台儿庄打胜仗啦!"

行人呼啦一下围上去,你争我抢地买报纸。借着跳动的火炬光,人们贪婪地读着头条新闻,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快看!是李宗仁将军指挥的!"

"老天爷!开战以来头一回这么大的胜仗!"

捷报像长了翅膀,转眼传遍了整个**队伍。人群顿时沸腾了——有人把帽子往天上抛,有人抱着身边不认识的人又哭又笑。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扑通"跪在地上,朝着北方连连磕头:"弟兄们,你们可以瞑目了!"

"台儿庄!大捷!"田汉猛地一捶栏杆,"真是天佑中华!咱们宣传周正搞得热火朝天,就来这么个大好消息!这不是锦上添花,这是往火堆里浇油啊!"

郭沫若激动得声音发颤:"这几个月憋屈坏了,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这是正面战场头一回大胜仗,太提气了!快,抓紧这个机会,把这个消息传遍全中国!"

他转身对身后那群年轻人喊道:"马上组织宣传队!把这个好消息传到武汉三镇的每个角落!要让每个中国人都知道,咱们能打赢小鬼子!"

这时,江面上的轮船也开始"呜——呜——"地拉响汽笛,一声接一声,和岸上的欢呼声汇成一片。不知谁带头唱起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霎时间,几十万人的歌声像惊涛骇浪,震得长江水都在发颤。

陈诚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窗户外头一阵阵传来**队伍的口号声,听得他心烦意乱。

这时刘健群推门进来,说话带着小心:“陈部长,这回的火炬**,阵仗实在太大了,完全超出咱们的预料啊……”

陈诚猛地停住脚步,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也罢。三厅这回倒是干得挺红火,啊?”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健群一眼,“这件事,你得好好写份报告,直接报给老头子。”

“是,是。”刘健群连声应着,忍不住凑到窗前,隔着窗帘缝往外张望,“部长,您看江边那阵势……”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陈诚的心事。他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把窗帘整个拉开。江岸上那壮观的景象一下子扑面而来——数不清的火把连成一片,把半个天空都映红了,欢呼声、歌声此起彼伏。

陈诚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哼”了一声,又瘫坐回沙发里。

七月的武汉,空气黏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场骤雨毫无征兆地砸落,豆大的雨点噼啪敲打着老通城饮食店办公室的窗户,也敲打着窗前冼星海的心绪。他手里捏着钢笔,目光穿透模糊的玻璃,凝望着窗外那排高大的梧桐。雨水冲刷着宽大的梧桐叶,叶片在风雨中沉浮、翻卷,翠绿的颜色被浸润得愈发深沉。他正为一部新作苦苦构思,笔尖却像被这南方盛夏的潮气阻滞了,迟迟落不到实处。

“咚咚咚——”

一阵急促却不失礼貌的敲门声,穿透雨幕的喧嚣。

“请进。”冼星海转过身,声音带着被打断的微澜。

门被推开,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灰布衣裤,赤脚蹬着一双草鞋,鞋底还沾着泥泞。他显然在雨中奔跑过,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衣襟也在往下滴水。青年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一种风尘仆仆也难以掩盖的的笑容,他的声音带着激动:“冼先生!您……您还认识我吗?”

冼星海微微一怔,目光快速掠过青年的脸庞,眉宇间跳跃着一种熟悉的、近乎孩童般赤诚的神采。记忆的闸门豁然洞开,上海滩的琴声、歌咏队的呐喊瞬间涌入脑海。

“桂涛声!”冼星海惊喜地叫出声,握住他的手,“是你!……”

“是我呀!上海一别,抗战的炮声一响,我就跟着队伍走了。”桂涛声松开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容依旧灿烂。

冼星海的目光落在他赤脚上的草鞋、衣服上粗针大线的补丁,最后定格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上。“快坐下说!你这是……从哪儿来?”冼星海拉过一把椅子,急切地问。

“太行山!”桂涛声坐下,腰杆挺得笔直,“我在一支游击队里搞宣教工作。不光动嘴皮子,也真枪实弹地干过几仗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笃定,“冼先生,这跟我们在上海时想的,完全不一样。这是最实际的、最严肃的,甚至是最残酷的斗争。有时候,在战斗的间隙,抱着冰冷的枪杆子,想起几个月前还在上海读书出版社的编辑部里校对着铅字,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依旧淅沥的雨,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但这并不是说战斗生活就只有冷冰冰的现实,没有半点浪漫和激情。不,生活复杂得多!有一次,我们和伪军干上了,子弹嗖嗖地飞。打着打着,我们这边的枪声突然停了!您猜怎么着?”桂涛声的眼睛亮起来,带着一种讲述奇迹的神采。

“哦?”冼星海身体前倾。

“战士们开始喊话!紧接着,就唱起歌来了!”桂涛声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歌声!歌声也参加了战斗!那歌还是我在上海跟您学的呢,战士们学得可快了,唱得震天响:‘枪口对外,齐步前进!不伤老百姓,不打自己人!’……嘿!您猜怎么着?对面敌人的枪声,竟然也稀稀拉拉地停了!”

冼星海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是《救国军歌》?”

“正是!”桂涛声用力点头,“您的歌,在敌后,在咱们战士中间,可流行了!那是真真正正的武器啊!”他眼中闪烁着光芒,继续讲述另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还有一次,我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迷了路。那一带,敌我犬牙交错,真是走错一步就可能撞进鬼子窝里。天快亮了,我心急如焚,摸近一个村子。进?还是不进?正犹豫着,忽然看见一间土坯房的窗缝里,透出一点黄豆大的、微弱的灯光。我屏住呼吸摸过去……然后,听到了歌声!”

桂涛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温柔的追忆:“那歌声断断续续的,调子也变了,带着浓重的山西方言味儿,开始我没听清……但慢慢地,我听出来了:‘谁愿意做奴隶,谁愿意做牛马……’是您给田汉先生词谱的曲,《夜半歌声》的插曲啊!”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一瞬间,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照亮了,滚烫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什么也没想,就朝着那灯光跑了过去!”

“是我们的同志?”冼星海急切地问。

“是村里的民兵!”桂涛声眼中泪光未退,却带着自豪的笑意,“他们把这歌都唱成本地调了。老师,您说这歌曲神奇不神奇?它能翻山越岭,能传到最偏僻的角落,能钻进最普通的老百姓心里,变成火种!我不知道什么是永恒的艺术,但我知道,像这样能点燃人心、能变成战士手中第二种武器的歌,就是千千万万人需要和欢迎的!它就一定不会死!写出这样歌的人,也值得最高的尊敬!”桂涛声望着冼星海,目光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仰。

冼星海沉默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凝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又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胸中奔涌。他久久地凝视着桂涛声,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在这沉默中渐渐平息。半晌,他才沉声问道:“涛声,那边……前线的形势,到底怎么样?”

“好!非常好!”桂涛声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充满力量,“太行山,还有整个华北敌后,就像在敌人心脏里插了一把尖刀!给全国抗战树了个硬邦邦的榜样!说实在的,仗打了大半年,当初上海滩那种一呼百应的狂热劲儿过去了。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是敌人更疯狂的进攻和更残酷的现实。谁能拿出真本事,谁能指明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活路,并且真刀真枪地干出成绩来,谁就能赢得人心!”他的声音激昂起来,“您看,一边是正面战场节节后退,一边是我们在敌后,硬是从鬼子手里夺回大片大片的土地!我们把老百姓组织起来,武装起来!当然,敌人现在枪炮还比我们多,比我们好,斗争肯定是长期的、艰苦的、曲折的,但最后的胜利,”他猛地一挥手,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一定是我们的!……啊呀,您瞧我,说着说着,竟对您也做起报告来了。”桂涛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熟悉的、带点孩子气的笑容。

“不!讲得好!讲得太好了!”冼星海霍然站起,“涛声,再多讲讲!讲讲太行山!讲讲那里的军民!”

桂涛声笑了,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巍峨的群山:“我在李公朴先生带领下到陵川那会儿,八路军刚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粉碎了鬼子所谓的‘九路围攻’,干掉了他们四千多人,一口气夺回了十八座县城!那场面,真是鼓舞人心!陵川的自卫队,呼啦啦一下子就从三百多人扩充到了一千多!好多感人的事儿,‘母送儿,妻送郎’上前线……乡亲们把家里最后一点粮食都省出来给战士们……”

桂涛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要将太行山深处那滚烫的赤诚与决绝,原原本本地刻进冼星海的心里。他讲起了自己作为游击队员,亲眼目睹、亲耳听闻的,那些在战火边缘绽放的、最朴素也最震撼的报国之情。

冼星海越听越感兴趣,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激动地望着桂涛声:“我还要你详细地讲讲根据地‘母送儿,妻送郎’上前线的故事。”

“好吧!那是陵川附近的一个小山村,”桂涛声的眼神变得悠远,“我遇见了一对年轻人,男的叫水生,女的**花。就在水生决定报名参军的前夜……”

他把记忆拉回到了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

简陋的农家小院,挤满了乡亲。红烛高照,油灯摇曳。

司仪庄重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

水生和春花对着深邃的夜空、巍峨的群山,深深叩拜。天地为证,山河作媒。

“二拜高堂——”

水生的爹娘坐在条凳上,用力点了点头。

“夫妻对拜——”

两人缓缓转身,相对而立。

就在俯身对拜的瞬间,春花低声质问:“水生哥!你报名参军,为啥……为啥不告诉我?”

水生不敢抬头:“我……我怕你伤心。”

春花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水生哥!今天当着爹娘和乡亲们的面,咱俩把天地拜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水生哥!”

水生却后退半步,声音痛苦而决绝:“我不拜!”

春花愣住了:“为啥?”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水生抬起头,眼中是赴死的坦然,“我明天就要上前线打鬼子去了!枪子儿不长眼,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啊!”

春花一步上前,抓住水生的胳膊:“你必须活着回来!”

“那我要是……要是牺牲在战场上了,你咋办啊?” 水生的声音带着颤抖。

春花仰着脸,泪珠终于滚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水生哥,成了家,你就有了念想!有了念想,你就不会牺牲!你就一定能回来!一定能!”

司仪提高了音量:“夫妻——对拜——!”

这一次,水生没有再犹豫。两人深深地、郑重地弯下腰去,完成了这战火边缘最神圣的仪式。

在乡亲们的注目中,春花猛地扑进水生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片刻后,她却又猛地推开他,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她再转过身时,脸上竟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你……走吧。”

水生心如刀绞,挪不动步子。

春花从怀里摸出一双崭新的、纳得密密实实的千层底布鞋,塞到水生手里。“你别忘了,从今起,你就有媳妇了!我等你!我一定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走!快走!走吧!”

“春花!” 水生攥紧了那双还带着春花体温的布鞋,声音嘶哑。

“水生哥——!” 春花再也控制不住,带着哭腔的呼喊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桂涛声的讲述没有停顿,画面瞬间切换到另一个院落。

“还有李页俚,一个刚过门三天的新媳妇。” 他的声音带着敬意。

新媳妇李页俚,脸上还带着新嫁娘的羞涩。她拿出了两双同样崭新、纳得厚实的布鞋。走到丈夫刘和道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新鞋给他穿上。

然后,她站起身,将另一双新鞋,双手捧给一旁抹着眼泪的奶奶:“奶奶,天凉了,您也换双新的。”

奶奶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接过鞋,看着眼前懂事的孙媳妇,又看看即将远行的孙子,脸上艰难地挤出温暖而酸楚的笑容。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