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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现实题材>我们的战歌多嘹亮>第41章 香烟纸上的太行旋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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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香烟纸上的太行旋律一

小说:我们的战歌多嘹亮 作者:傅加华 更新时间:2025/8/14 14:24:13

母亲和李页俚一左一右,陪着刘和道走向路寨村的参军动员大会现场。

新搭建的**台简陋却庄严,正中悬挂着毛**和朱总司令的巨幅画像。会场四周的土墙、树干上,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和漫画:“打倒日本**!”、“参军光荣,保家卫国!”、“把鬼子赶出中国去!” 。

村口,用新采的青翠柏枝扎起了三座高大的彩门。中间的彩门上方悬着“大会场”的匾额,左边的拱门上写着“光荣门”,右边的则是“胜利门”。每一个字都饱蘸着墨汁,也饱蘸着乡亲们的期望与祝福。

台上,儿童抗日宣传队的孩子们,正用稚嫩而嘹亮的童声,演唱着《四杯茶》:

儿:自愿参军上前线,打败鬼子保家园!头杯茶啊敬我的爹,我去当兵您当家呀!

爹:去吧!好好到前方打鬼子,不要担心家!

儿:二杯茶呀敬我的娘,我去当兵娘少想呀!

娘:好好打鬼子,把鬼子打败,不要想家!

儿:三杯茶呀敬我的妻,我去当兵少哭啼。

妻:去吧!为哭啼?这是光荣事!

儿:四杯茶呀敬我的妹,我去当兵陪嫂睡。

妹:去吧!哥哥你放心吧,我和嫂嫂在一起!

……

歌声质朴,情真意切,唱得台下许多妇女偷偷抹泪,唱得即将出征的汉子们胸膛起伏。

刘和道站在台下的人群里。他的母亲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儿呀,送你参军,是为了打日本!参军打仗,是要死人的……” 老人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可你不去,我不去,谁来保护咱这祖祖辈辈的家?谁来保护你媳妇,你奶奶?”

刘和道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娘!我知道!抗日是咱自己的事!只有咱穷苦人都站起来,拿起枪杆子打日本,才能救咱自己,救咱中国!”

李页俚站在婆婆身边,仰头看着丈夫,只说了一句:“别惦记家,安心打鬼子。我会照顾好婆婆的。”

“好!” 刘和道重重地点头。

另一个院子里,气氛同样热烈又带着离愁。

刘汉兴,一个精干的庄稼汉,胸前已经戴上了用红纸扎成的大红花。他的父母站在他面前,父亲沉默地拍着他的肩膀,母亲则一遍遍地帮他整理着本已很平整的衣襟,嘴里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到了队伍上,听首长的话……枪要拿稳……冷了记得加衣服……”

妻子抱着他们刚满周岁的孩子,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微笑,但那笑容里分明藏着深深的依恋和不舍。一个不谙世事的**,兴奋地在哥哥腿边钻来钻去,咯咯地笑着,完全不懂离别的滋味。

村道上锣鼓喧天,唢呐高亢。路寨村仿佛被点燃了,歌声、口号声、锣鼓声、欢笑声、夹杂着不舍的叮嘱声,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刘汉兴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妻儿,转身大步走出院门,汇入村头那支锣鼓开道、人潮簇拥的队伍。

桂涛声的声音高亢起来:“冼先生,您知道吗?那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四面八方,从周围的每一个村庄,新战士们排着队,源源不断地向路寨村会场涌来。他们大多是庄稼汉的打扮,背着简单的行囊,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决心。

欢迎的人群从会场一直排到村西头。高跷队踩着丈余高的木腿,引来阵阵喝彩;秧歌队扭动着欢快的舞步,红绸翻飞,鼓点激越,将离别的愁绪冲淡。无数的群众——老人、妇女、孩子——自发地挤在道路两旁,呼喊着亲人的名字,送上祝福和叮嘱。

会场上,刘汉兴已经站到了新兵的行列中。他头上、胸前、甚至背后的行囊上,都挂满了乡亲们争相献上的、用红纸和彩绸扎成的光荣花。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褪去了农人的憨厚,变得异常庄严肃穆,眉宇间凝聚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军人特有的刚毅。

**台上,韩区长,一位三十多岁、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干部,正对着台下的人群讲话:

“同志们!乡亲们!上级命令我们,动员群众参军,补充兵员,壮大咱们抗日的力量!今天,我们路寨区,在父老乡亲们的大力支持下,光荣地完成了任务!我代表区政府,代表八路军,感谢你们!感谢所有深明大义、送子送郎上前线的父老乡亲们!你们是咱抗日根据地的坚强后盾!”

话音未落,台下的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无数拳头高高举起:

“打倒日本**!”

“把鬼子赶出中国去!”

“民族解放万岁!”

“八路军万岁!”

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一个新战士大步流星地走上**台。他面对台下,声音洪亮:

“我叫刘梦元!我是**员!**员是干啥的?就是忠实于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的!所以,我要入伍参加八路军!跟着**,打鬼子!保家乡!不把鬼子赶出中国,我决不回来!”

出征的时刻到了!

每一支新兵队伍的前面,都有一面鲜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指引着方向。新战士们意气风发,许多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纷纷骑上了披红挂彩的骡马——这是根据地人民能给予子弟兵最隆重的礼遇。

更感人的是,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不仅有敲锣打鼓的欢送队伍,更有他们的至亲:白发苍苍的父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却执意相送;年幼的弟妹紧紧拉着哥哥的手,似懂非懂地跟着跑;年轻的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默默地跟在丈夫的马后……这些送行的家属,胸前同样佩戴着乡亲们献上的光荣花。他们的脸上,交织着离别的不舍,更洋溢着一种深明大义的、为亲人保家卫国而骄傲的光荣!这份光荣,沉重而明亮,与战士们胸前的红花交相辉映。

队伍缓缓移动,像一条条奔腾的红色溪流,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奔向抗日前线的铁流。歌声再次响起,不再是童谣的稚嫩,而是战士们雄浑的合唱和送行乡亲们的应和,响彻在太行山苍茫的群峰之间: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桂涛声讲述的声音停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不一会儿,他又一字一句地说:“冼先生,您看到了吗?这就是太行山!这就是咱们中国的脊梁!”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西斜的阳光穿透稀疏的梧桐枝叶,将斑驳、温暖的金色光影洒进室内,跳跃在冼星海专注而激动的脸庞。

桂涛声的声音愈发清晰:“就在上个月,六月里一个傍晚,我跟着我们一支儿童宣传队,在太行山脉佛山脚下的六泉村给乡亲们演抗日戏。演完都深夜了,第二天凌晨三点,天还墨黑墨黑的,我们就摸着黑开始爬佛山!师生们互相搀扶着,咬着牙往上攀。等我们终于爬到山顶,嘿!天边刚泛出鱼肚白!一位披着红围巾的年轻女教师,叫李曼,是民众小学的老师,她站到一块大石头上,指挥着孩子们放声高唱救亡歌曲!就在那一刻!您猜怎么着?千山万壑,全都笼罩在流动的云雾里,忽隐忽现,就像仙境!突然!一轮又大又红的太阳,‘轰’地一下,从云海里跳了出来!万道金光瞬间洒满群山!我们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欢呼起来!那景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啊!”冼星海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悠长的赞叹,“多么……多么壮美的山河!”

“是啊!”桂涛声也沉浸在回忆里,脸上焕发着光彩,“就是那一刻,站在王莽岭上,看着脚下刀劈斧凿般的千山万壑,再想想我们那些用血肉筑成铜墙铁壁的抗日军民,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诗兴大发,可浑身上下摸遍了,也找不到一张纸!我摸出兜里一个香烟空盒子,就着山顶的晨光,用铅笔头在上面飞快地写……写下了心里喷涌而出的句子。”

冼星海正听得心潮澎湃,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凝视着桂涛声的眼睛,轻声问道:“涛声,你今天冒雨来找我,是……?”

桂涛声的神情变得无比庄重。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件湿漉漉的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他打开后,露出香烟包装纸。他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到冼星海面前:

“游击队领导派我来的!冼先生,想请您……给它插上翅膀!就是它,《在太行山上》!”

“好!”冼星海一把接过香烟纸,“交给我!”

桂涛声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我们的决心,就是这么两句话: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在哪里把它——灭亡!”

“灭亡”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冼星海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脊椎直冲头顶,所有的乐思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完美的、火山喷发般的出口!他将手中的两张香烟纸高高举过头顶:“涛声!听!你听这个!”

“怎么?!”桂涛声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冼星海手臂有力地挥动起来打着节拍,然后略微仰起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激情,开口唱道:

“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仅仅两句!那旋律如同具有魔力,精准地刺中了桂涛声心中最神圣的情感!他再也抑制不住,声音哽咽:“对!对!冼先生!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日夜盼望的、属于太行山的歌声啊!”

冼星海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好!涛声!这只是开头两句!等我把它写完,写完整,再交给你!”

“我等您!”桂涛声松开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把手用力一挥,“再见了,冼先生!我得赶回去!同志们还等着我的消息呢!”他拉开房门,冲进了雨后初晴的街道,迅速消失在梧桐树影和金色的夕阳余晖之中。

办公室骤然安静下来,只留下雨后清新的空气和桌上那两张承载着千钧重托的香烟纸。送走了那带来太行山烽火气息的年轻人,冼星海的心潮却久久无法平息。桂涛声讲述的每一个战斗故事,描述的每一幅壮丽图景,战士们高唱的每一句旋律,民兵小屋透出的那缕微光……都在他心中激荡、回响、燃烧。他缓缓走到钢琴前,轻轻掀开琴盖。手指拂过微凉的琴键,仿佛触摸到了千里之外太行山的脉搏。窗外,夕阳的金辉彻底染红了梧桐叶的脉络,也染红了他面前空白的五线谱稿纸。

他坐下,闭上眼睛,让脑海中的旋律如潮水般奔涌。片刻后,他的手指坚定地落下,一串饱含着深情、力量与必胜信念的音符,如同战士冲锋的号角,铿锵有力地在这间弥漫着烟火气的小小饮食店办公室里响起。

昙华林的庭院里,树下,廊檐下,各个附属团队的文艺战士们正挥汗如雨地进行着排练。歌声、朗诵声、器乐合奏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的抗敌声浪。他们是为即将到来的“七·七”抗战周年纪念日做准备,要把抗战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用最直接、最感人的方式,播撒到民众心中。

楼上,一间挂着“厅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里,郭沫若刚刚放下毛笔。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是他为广州《救亡日报·诗歌节纪念特辑》激情挥就的题词:“以血写诗,以诗抗战!” 八个大字,力透纸背。他站起身,踱到窗边,推开木窗。楼下院子里,那些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影,那些激昂的歌声和呐喊,如同无形的鼓点,敲击着他的心弦。他忽然觉得,楼下这鲜活的一切,不正是为他刚刚写下的“以诗抗战”所作的、最生动激昂的“谱曲”吗?这份感触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他信步走出办公室,穿过忙碌的走廊,径直走向冼星海的房间。他想去听听,这位以勤奋和激情著称的音乐家,最近又谱写了怎样的战歌。

冼星海的办公室堆了不少乐谱和书籍。此刻,他正深陷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反复弹奏着几个小节,另一只手握着铅笔,在摊开的稿纸上飞速修改着音符。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旋律的构建中,以至于郭沫若推门进来,他竟浑然未觉。直到脚步声近前,他才猛地一惊,抬起头,赶忙起身,脸上带着被打断的歉意和一丝未褪的专注:“啊!郭老!您来了?快请坐!”

“谱的什么曲子?听着这前奏,就很有气势啊!”郭沫若饶有兴致地走近,目光落在钢琴架上的稿纸,那上面涂改的痕迹,显示着创作者反复的斟酌与澎湃的激情。

“是一首新歌,叫《在太行山上》。”冼星海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郑重,“这是应一位从太行山敌后游击队来的战友的请求创作的。他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军民浴血奋战的壮烈,希望有一首歌,能唱出太行山的魂魄,唱出战士们的决心!”

“《在太行山上》?好名字!”郭沫若的眼睛亮了起来,“太行山,那是我们抗战的脊梁啊!星海!唱给我听听!让我做你这首为游击队员写的战歌的第一个听众!”

冼星海脸上露出笑容,但随即又有些为难:“郭老,这是一首二部合唱曲。我一个人唱,效果恐怕出不来……”

“哦?二部合唱?”郭沫若捋了捋长衫,“那确实需要配合。怎么,想拉我老头子下水?”

“正是!”冼星海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郭老,您唱二声部,我唱一声部,咱们来一次合唱怎么样?您感受一下这旋律的力量!”

郭沫若闻言哈哈大笑,连连摆手:“星海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嘛!我这把老嗓子,唱唱旧诗还行,在线谱上直接唱词?这可是个技术活,我这水平可够呛!”

“没关系的,郭老!”冼星海连忙解释,语气带着鼓励,“您不用看谱,跟着我的旋律走,跟着感觉唱!二声部主要是和声烘托,您的声音浑厚,一定没问题的!试试看?”

看着冼星海眼中燃烧的创作火焰和那份不容拒绝的恳切,郭沫若也被感染了。他捋起袖子,爽朗一笑:“好!那就陪你疯一把!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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