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练兵

这时，大队有三批新兵，学生兵，农家子弟，收容的旧军人，他们之间有些不相容呢，也是正常的，军中非无产阶级思想的存在得慢慢克服。

人多了，政治、军事训练，巩固部队得更加抓紧，都过了8月中旬，日军正寻机南下，白沟这边是风口浪尖。

所以，把队伍里旧军人、学生、工人农民这三种力量，合为一股政治上团结、军事上能打仗的军队，是大队干部要做的首要大事，立刻成为我最重要的事情，而且马立国、白筱、汤万祥、尚方都有此认识，也全力以赴。

大队在白沟扎营，尤其刚建队时大多是老兵，29军中的一日生活制度保留下来，并结合学兵团那种重视政治工作的方式，按照军队中的要求，规范每个人的行为举止和行动内容。人多了，独立大队一样如此，白筱、尚方抓得同样紧。

作为学兵团的一种老方法，教那些老兵尤其是新来的战士唱抗日歌曲，在晚饭前唱一唱，让队伍朝气蓬勃，很快打消因南苑军营战败、部队被强行解散而滋生的沮丧气氛。

尚方最活跃，我自觉不如，跟着唱行，可我连简谱都不会，只有看白筱、尚方、老宋在队列前指挥，自觉心里不是滋味。不健康的意识有木有？！

这时学兵们都很活跃，好像个个是才子。我打趣谢天长，这个大学生打球打得好不说，唱歌也不错，声大音靓，歌声一起来就能听到他的优美唱腔，“大个子，你歌声那么大，要干吗？瞧你这个子这块头，得比射击、拼刺、投弹，怎么样啊？来队十来天了。”

“那你问付队长吧，他一定会说我训练得不错。”

确实，谢天长个大力不亏，却比农村兵身体更灵活，做什么都协调，所以掌握那些基础军事动作，一学就会，一练就成，尤以投手榴弹突出，出手就是40米开外，这比大多数新兵强不少，在学兵队一开始就严良能和他比，但严良总是赶不上大谢投的远；可他比大谢在射击技术上掌握得更标准更细腻，他记住我的话，“练什么，首先得把射击技术练好，上战场你才不会慌。”

严良身体素质不错，是因为他不仅打篮球行，也是常年从事各种劳作，要想把活干好，手上得有力、有分寸感，控制得住自己的双手，所以他的击发动作没练几天就很稳了，枪口上放个小石子在做空枪击发时不会掉下来。这个可把我惊住了，来到学兵团后还没见哪个家伙能做到如此恐怖的击发平稳！

我对他说：“只要你掌握好瞄准的方法，那你在战场上开枪，保持住平常训练的水平，哪个小鬼子能从你的枪口下逃脱！”是不是我太赞美他了，我最好的同学。

当刘光信、王少书进了学兵队，他俩在拼刺上可谓得天独厚，那些搞体育老师学生都比不过他们，刀法虽不是“披风八式”，但人家家传的刀法对付学兵们谁能敌？拼刺刀，那他们也是脚步快，持枪稳，出枪快且狠，枪枪刺刀照着对方的胸口去。

见二人有些发飙，我把刚发现的老兵李铁柱叫去与他二人对练，这才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我对他们说：“啥时候你们能对拼把李老兵拼下去，你们上战场与日本鬼子肉搏才有把握。那时在南苑学兵与鬼子拼刺刀亏大发了，就是步子没鬼子那么灵，出枪没鬼子那么快，手上的力道也不够。”

李铁柱听了笑起来，“哪有你把学兵与鬼子兵比拼刺的！”

“当然得比，学兵也得上战场，而且还要带头冲锋拼刺刀呢！”我无比坚定地对这个老兵说。

我的话传到学兵队，那些学兵听后都暗下决心，好好训练，练好本事，带头冲锋，学会打仗。嗯，最后成为一个带兵的战斗骨干。

当大量农民子弟参加大队编入各班排后，似乎那些前29军军官和老兵神气起来，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态度也随之强横起来，用一种严厉的方式对待补入的新兵，带着他们进行紧张而严格的军事训练。

按说骨干用心，提高新兵军事技能，这是好事。可是他们态度的转变，有些嚣张啊！我如是想，就觉得哪不对劲，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词：军阀习气。

是军阀习气么？我与白筱交流，听他的认识。

“冀生，你这样一说，挺对的。不指出的话，我认识不是那么清楚，经你一提醒，确实他们有些不对劲。”

“老白，和你讨论是要确定该不该在大队干部会上提出，要不要加以改变？”

“我看过学兵队的训练，效果比较好，军政同训，学兵们进步快，不足之处，我觉得啊，缺少杀气！缺少老兵们的那种硬朗的做派，是不是问题呢？”

听了他的说法，我眨眨眼，好像理解不了那个“杀气”说，像那些老兵一样猛干就是杀气？那样打仗我不认可，我崇尚打仗要用脑子，要采取相应的计策，像古人那样“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且，学兵们的勇气和敢于牺牲不比老兵们弱，这也是我信任他们的因由。

刚带兵，好些事摸不准，找的商量人也二五眼，所以还要看下去，看看“军阀”那一套的练兵方式效果究竟如何。

当然，我不是光看，也亲自下到操场，带着第一次摸到步枪的新兵，教他们射击原理，这个我说得比李曾军、王志平他们清楚和通俗。他们是照本宣科，按照教范写的去说，似乎差不了几个字，那种强灌硬输，有些文盲想一下领悟根本不可能，我看着都着急。

我把几个被认为是“笨”的新兵叫到一起小班教学，有于狗子、石大柱、余旺财、孙明生、秦力民，都是刚拉队伍时就参军的农民，拿惯锄头改握枪，初被那帮老兵狠训，还转不过磨呢，所以一时很没自信，射击技术掌握不了。

“大家刚当兵就受到严格训练，一时不适应，上不了道，我理解，别灰心，只要坚持，总会进步的。”我态度平和地对他们说，然后在地上画出步枪弹道与瞄准点关系的示意图。

“你们看子弹从枪口打出，有个弹道，就是子弹头飞行的路线，是这样……”我用通俗的语言和直观的看，让他们“看”子弹是怎样“飞”的，再去明了射击原理。

别说看过那个示意图和我用手比划出的子弹飞行轨迹，再讲具体的距离与瞄准部位、标尺选择，他们就没有那样茫然了。

这个肯定不是我发明的，是白筱、张思良和郑未然、谢天长他们鼓捣出，没被老兵重视的一种射击教学法，是学兵队专有的。呵呵，军校出来的军官就他们那水平怕是讲不好的，知道了也不敢用啊，讲不明白岂不丢脸。

我不进学兵团，也不会明白，特别是白筱和郑未然、谢天长把这套射击原理掰开揉碎地给我开小灶，要不然我也不会用通俗的语言给“笨兵”讲透了。

那些“笨兵”只要明白射击是怎么回事，剩下的瞄准、击发的动作就好办了，反正他们有的是劲，让他们练去呗！只不过一开始拿枪时，他们会紧张，心里负担大，但天天和枪打交道后慢慢习惯了，心理问题会解决的，只不过得有练兵时间。

他们回去对几个老兵认可的新战士讲我说的射击原理，那几个把我“伤害”不小的周志刚、吴守荣、苏涛、孟广森、何大柱、戴世章也跑来继续“伤害”我，让我给他们上小课，周志刚还口口声声地说：“长官，你得一视同仁，别偏心眼，光让俺们哥几个受老兵的凶！”

我对他们说：“你们也找我？”

“听说长官教射击教得好。”

“哪里是我教的好，是我学得好。你们要找好师傅，我来介绍。”

于是，我找到白筱，动员和鼓励他承担射击教员的工作，对他说：“老白，你那套射击理论和方法挺适合教农村来的新兵，去给他们露两手？现在他们刚入门，需要你那种稳健的射击方法。”

“我个政委去做班长、排长的训练工作，怕是他们有意见、发牢骚。”

“那是他们不良习气在作怪，不能惯着！你是政委在这方面就得出力改造他们。”我一下把旧军人的改造工作也甩给了白筱，咱也挺“鸡贼”的！

白政委果然也愿意“显摆”自己的本事，挑出罗秉霖、周志刚、吴守荣、苏涛、孟广森、余旺财、孙明生几人悉心传授他的射击经验。他是大学生，口才好不说，从几人脸上表情就能察觉问题出在哪了，能够及时改变自己的教学，有针对性地纠正新兵不正确的理解和动作。就凭政委的这份灵性，便把新兵们镇住了。

在他的指点下几人进步很快，几次战斗后中距射击打得蛮准的，像周志刚、吴守荣、苏涛三人以后移动射击都有不俗的表现。白政委在讲评中表扬了几个新兵，可把他们美坏了，还学老兵的坏毛病训斥那些射击技术不行的同伴。

我们的政治工作成效不够啊！

可当时我并没意识到，只是觉得他们骄傲了不好，告诫他们说：“别看你们平常训练效果不错，但关键的是你们到战场上能否用好这个射击原理，把枪打准，能够消灭敌人。不经历战场考验，算不了数啊！”

我甩出的问题，给几人兜头浇了凉水，让他们漂浮起的心冷静下来。年轻人、庄稼人的虚荣表现，以后还能看见。

苏涛找到我，“长官，我迫切要求上战场，请给我机会！”

看到他的坚定目光，我痛快地答应了，“好，下次有行动，一定带上你们几个。”

“那长官就一言为定？”

“我巴不得你们能早上战场呢！”

这是什么话？但苏涛楞没听出来……

那些收容进来的旧军人，在军事训练上不大操心，但在政治教育上，立革命队伍的纪律上必须操心。原先29军没进城时纪律约束挺有效，是马大队长说的。可进了北平，部队的纪律大为松弛，渐渐不好的现象多了。入队的老兵自成了散兵后纪律意识几乎消失了，现在必须重铸他们的纪律观念且要改变他们原有的纪律观念，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教育与约束他们，不，是全体人员。

然后，我发现这个纪律教育，要有成效，是个水磨的功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