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凛冽的“温暖”

在回去的车上，苗文君讲了她的发现和判断。李景阳吃惊不小。

首先，苗文君可以基本肯定，二十万营业款中少的那六万元，是被何春雨挪用了。

何春雨偶然发现了那笔巨款之后，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贪欲战胜了理智。因为她父亲当时身患重病，在省城住院。家里付不起高额手术费，她父亲执意要出院不治了。为了救急，何春雨铤而走险，从中“借走”了六万元。

这笔钱并没有挽救她父亲的生命，也没有遏制住接踵而来的厄运：就在她父亲去世前的前五天，她那个在建筑工地打工的哥哥又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就这样，何春雨原本想着东挪西借，尽快还上那6万元的计划彻底落空。

不过，何春雨还是在积极争取。她笔记本的一页上，记着很多数字，苗文君“破译”之后发现，那很可能是一个标明了日期的“还款记录”。第一个日期是去年的6月26号，后面标的是577。50。以后的日期有间隔十天八天的，也有间隔一两个月的，然后那个577。50不断减少。最后的日期是在她死前七天，后面的数字为176。00。那实际应该是17600元。也就是说，何春雨已经积攒了42400元，还有17600元就够到60000元了。这页的背面写了一行字，写的是：“当凛冽的北风吹来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了！”

她的意思是，再有半年左右，她就能凑够6万元钱。然后她可以想个办法，把挪用的公款还回到那个文件袋里去。

她当初之所以要调出总公司机关，去那个只有六个正式职工（其他都是临时工）的商品部当副经理，只有一个原因：那里“经营效益”好，奖金发的多。

这之后的惨淡现实是，何春雨在六天之后，死于“劫匪”之手。她凑的那4万多元肯定是存在存折上，自然就成了“遗产”，归她妈朱满月继承了。

苗文君对何家的印象是，朱满月的生活过的好像很不错。起作用的，应该就是那笔钱。

挪用公款属于“经济犯罪”，何春雨一开始就应该很清楚。她还清楚的一点是，她要想还清这笔钱，需要紧衣缩食，还要跟亲朋好友告借，按照最乐观的估算，也得一年左右。如果这段时间里东窗事发，她就要倒大霉。以何春雨的精明，她必定会为自己留后路。这“后路”，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也许就是何春雨藏在写字台里面那个本子里说的，“神圣”和“圣洁”的人。

他同时还是个“杀人凶手”。尽管原话是：“你这不就是杀人凶手吗，你也太残忍了吧”，口气有点不确定。

苗文君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她对李景阳说：“大叔你比较英明，您接着往下分析。”

李景阳早已悚然心惊，同时他也对苗文君钦佩莫名。

他百分之百地同意苗文君的分析，尤其是那个非常关键的“后路”。他知道，按照逻辑，能给何春雨当保护伞的人，只能是许衡昌。但苗文君跟他李景阳一样，都绝对不会相信许衡昌是什么“杀人凶手”。他甚至连这个恐怖“称号”的边都沾不上。

不过理智告诉李景阳，人是复杂的，人心最难测。况且他不能不承认，许衡昌有点过于“深沉”，而且心机太重，性格还有些偏激。所以，警惕他一点，总是没错的。

李景阳说了他的想法，同时叮嘱苗文君：“不管怎么样，从现有的情况分析，何春雨的死真可能与某人有密切关系。这‘某人’也许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所以咱们必须加倍小心。闹不好这次去何家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千万别再贸然行动，先观察一阵再说。”

苗文君点头，说：“其实我也只是推测，我真的一点都不相信许总会是坏人。你看他在公司口碑不错，文质彬彬，还弱不经风的样子。不过他还是挺怪异的。比如给何春雨烧香这件事，简直就荒唐至极。你说该怎么解释？”

李景阳摇头：“弄不明白。是不是就像外国人常说的，什么‘人格分裂’吧。”

“神经病啊？”苗文君笑了。

回到芳州天色已晚，李景阳把苗文君送到丰远公司大门外。苗文君下车后，他忽然又叫住她，再次嘱咐道：“那些敏感的东西千万藏好，自己多加小心。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说啊！”

苗文君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你放心吧。”见李景阳皱眉瞪眼，她赶紧答应：“好好好，李大叔，听你老人家的。有什么事情，或者我想要干什么，我先跟你请示好了吧。拜拜您哪。”

“哎等等，”李景阳招手，等苗文君走近，他悄声问：“咱俩下次啥时候约会呢？”

苗文君伸手打李景阳的肩膀：“约你个葫芦会！等我电话！”

“哎哎还有，人家外国人临分手不是还有个啥子仪式，你就这么走啊？”

苗文君左右四顾，确定周围没人，才俯身极快地在李景阳的左腮上吻了一下，然后连蹦带跳跑进院子里去了。

李景阳使劲捂了一下胸膛，防止那颗失去控制的心脏从嘴里跳出来。他刚才只是开玩笑，满以为苗文君会笑着骂一句“去你的”，万没想到她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李景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云翔大厦的，他一直在晕晕乎乎地想，难道——，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