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开不了他”

市工商局搞了个企业的“重合同、守信用”活动培训班，苗文君去听课，回到公司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一进院子，就听见顾时雨在楼道里喊叫：“办公室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值班的司机也不在。这简直不像话了这……”

苗文君先去问老岳，顾总抽什么风呢。老岳撇嘴：“又发飙在那骂司机，说大严把他扔在江湾不管了。还问办公室为什么没人。我都跟他说了，冯主任出差，苗主任去工商局开会，赵珊回去接孩子。他还在胡吆喝。别理他。”

苗文君真不想理他，可又一想，今早是她安排司机大严跟顾时雨出车，大严怎么会把他扔了呢。于是她就进了办公楼。

顾时雨是在跟劳资科的副科长孙坚声讨“办公室”。孙坚见了苗文君就说：“小苗啊，你们真该好好管管那些司机。实在太不像话了。大严把顾总扔下不管，还是人家江湾分公司派车给送回来的。不像话不像话，办公室怎么乱成了这个样子。”说完，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摇晃着那个尖脑袋走了。

“苗文君你来我屋里！”顾时雨冷着脸，转身就走。苗文君跟着他问：“怎么回事，严怀才为什么先回来了？”严怀才就是大严，他开的是三峰面包。今天因为开奥迪的小谢休班，开标致的老钱出了长途，所以只能给顾时雨安排那个“面包”。

顾时雨不吭声，进了办公室才把皮包往桌上一摔，声色俱厉地叫起来：“你们是怎么管理的？嗯，不会管我替你们管！严怀才不是临时工吗，马上给我辞掉，明天就让他滚蛋。要办什么手续你马上办。还有，这个月的工资不能给他，一分钱也不能给。简直反了他了。”

苗文君很不高兴：“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明白。”

顾时雨吼道：“我还需要说明白嘛！我是副总，我说开除他就开除他。你这会儿就撵他走，许总问起来，我跟他说。”

苗文君使劲把桌子一拍：“你今儿吃错药了！我都没闹清什么事儿，我怎么去跟人家讲，要开除你去说。你简直莫名其妙。”苗文君说完甩手就要走。

顾时雨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瞎胡闹”。他赶紧叫住苗文君：“哎哎哎，回来回来，怎么说发火就发火呀。我跟你讲讲，你来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混蛋到顶了……”

原来，今天上午，大严开车把顾时雨送到江湾分公司大院时，许经理没出来接他，顾时雨便很不高兴。当他下车后朝屋子里走的时候，大严问他：“顾总，需要等你回去吗？”他冷着脸一声不吭。大严是个倔性子，一见他那赖样，接着发动车，转头就把车开回了芳州。不过他回来后哪也没去，一直等在司机值班室。看到顾时雨被江湾的车送回来，他才骑着自行车出去吃饭了。

苗文君便给顾时雨耐心解释。她说，是这么回事：按照咱们公司的规定，因公出车到达目的地之后，“用车人”应该主动跟司机讲明，让司机或者等在车上，或者找个地方歇着，或者叫司机先回去，走时再开车来接等等。

也就是说，用车人必须对司机有所交代，要不然你叫司机怎么办？还有就是，江湾分公司离总公司最近，也就二十分钟车程。你没说让大严等你，人家理所当然认为你是默许他先回公司，到时再去接你……

顾时雨粗暴地打断了苗文君：“行了行了，你们就会包庇。我告诉你，你说这些都没用，这个严怀才实在是太差劲，他不光今天的这次，他仗着有冯志宇撑腰，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反正今儿必须把他开掉。我一个副总经理，开个临时工我说了还不算，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苗文君也不信这个“邪”，她冷笑一声：“顾总，说句实话，你还真的‘开’不了严怀才。主要原因是，这回的事儿他没大错；次要的原因是，”她问顾时雨：“你知道严怀才是怎么来公司的吗？是他二姨夫介绍来的，他二姨夫是芳州车务段运销科周科长。”

顾时雨愣住了。

芳州车务段是芳州站和芳州北站的上级，运销科管全段的车皮计划，是丰远公司最重要的一个“关系单位”。

沉默不语半分钟，顾时雨急问：“文君，他妈的咱公司还有多少‘关系户’啊，你怎么也不跟我说说。就像赵珊，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老公是芳州站长，我更没想到秦科长还是刘段长的嫂子。咱公司还有谁……对了，那看门的老岳成天朝我阴着脸，他是不是也有啥关系啊？”

苗文君继续冷笑：“这没什么奇怪的。咱这个企业，内部员工几十年来的近亲繁殖，关系错综复杂。咱公司除了你我这样的转业干部，好多人在‘系统’内有‘关系’。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慢慢了解吧。“她又说：“在工商局累了大半天，我得歇歇去。”说完她就自顾自回了宿舍。

苗文君走后，顾时雨越想越生气，抓起桌上的皮包又摔了一次。他这才最终意识到，他真的不应该来芳州公司，这个公司也不欢迎他来。这段时间他举措失当，得罪了很多人，连个临时工司机都敢欺负他，那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但集团他是回不去了。别人都猜他“下放”之后能当芳州公司的**，其实他自己最有数。当初“职教处”撤销的时候，处长和另外两个副处长都平级调到了集团的其它处室，他是因为哪个处都不愿意要，才被安置到芳州公司的。

忽然，他想起许衡昌前两天跟他说，要开个办公会研究一下“远翔”公司的经理人选，让他先考虑一下。原先他并没考虑他自己，现在想想，如果“副总”这个职务不动，去“远翔”兼任**，应该还不错吧。

别看那公司现在连个影子还没有，但只要批发市场开了工，最多一年便可建成开张。手下好几百员工（他看“联营协议”上是那么写的），很有派头，也会很有油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