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5章 他不是你老乡

铁路的“限制口”是上面决定的政策性问题，基层站段没什么办法解决。冯志宇这才意识到，开公司办企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是象矿土厂这样的，虽然原料不成问题，生产成本极低，只要有销量，闭着眼睛就大笔赚钱。但厂子设在岔河，产品大都依赖铁路运输，一旦外销环节卡了脖子，那简直就跟等死差不多。

但这些话不能跟贾立逵讲，暂时也不能让丁长山知道。冯志宇便对贾立逵说，铁路的限制口，一般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我再想想办法，下个月多争取点车皮计划。你回去告诉老丁，生产绝对不能停，库房不够使的话，就搞点露天货位。

贾立逵答应着。说完了“公事”，老贾还有“私事”。

他想借点钱。他说，家里的孩子有“先心病”，医生讲要尽早手术，需要三万块，他只能凑出两万不到，他想把后几个月的工资预支出来救急，但是厂长丁长山不同意。

冯志宇有些“震惊”。因为他从未听说过贾立逵还有妻子儿女。再想想这也不奇怪，因为他也从来没问过。

他觉得他得先问清楚。

贾立逵很简单地说，他家原来在苏北一个小县城。出事后，他跑了出来，老婆带着一儿一女回了乡下的娘家。目前这个样子，他是不敢回去，只能给他们寄点钱。

冯志宇又问他：那你这老是撇家舍业的不是办法，以后呢，以后你怎么办？你老婆孩子怎么办？

贾立逵先道歉。说有件事情还没顾上跟宇哥讲。他有个表舅，前些年搞“运动”最乱的时候跑去了缅甸。最近他跟表舅联系上了，表舅对他的状况很同情，想让他去缅甸。如果他不愿意去，就介绍他做点玉石的生意。所以过完年，他就想离开芳州去云南。

冯志宇疑心大动。他有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以给孩子看病为由，把一万多的“路费”骗到手，然后就一去不回头了呢？

冯志宇倒不是舍不得老贾，而是因为老贾对他还有用。就如同上次为“荷姐”报仇，老贾下黑手把那个土匪般的“大老黄”狠揍一顿，冯志军已经准备好一万块钱，到时警察查得紧，就让老贾带着钱“跑路”，结果大老黄直接“蔫了”，自认倒霉，根本没敢报警。冯志军总结那次行动时，得到一个经验，那就是，干那样的话儿，就该用老贾这样的人。他跟大老黄不认识，万荣公司与“荷姐”公司的项目也不搭边，所以怎么追都很难追查到老贾的身上。

这样想了之后，他决定答应老贾，最多也就是是损失一万块钱而已。

于是他就不动声色地对贾立逵说：“行啊。到时候你还有什么难处，一定早跟我说。这回的事儿，我跟老丁商量一下，你先从财务借点也可以。”

贾立逵感动不已，连连道谢。

贾立逵走后，冯志宇从办公楼出来，苗文君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了冯志宇她问：“主任，你那老乡走了？”

冯志宇说：“走了。”又问苗文君：“什么老乡，他跟你说他是我老乡？”

苗文君笑道：“其实我一听他说话，他就不是你老乡。他带点云南口音，滇黔边界曲靖那一带的。”

冯志宇惊奇地问：“哎文君，你不也是北方人嘛，你还能听出云南口音。我都不知道他是云南的。”

苗文君解释：“他虽然说的普通话，但一半句能听出曲靖口音。我姑父是曲靖人，所以我能听出来。”

冯志宇也给她解释，说我哥在岔河办个厂子，这是他厂里的业务员，找我联系车皮的。

苗文君晒上衣服就上楼回宿舍了，但冯志宇却呆立原处，半天没动地方。

幸亏苗文君的“敏感”，这又是一个没想到。贾立逵如果真是云南人，那么他以前所说的那些“故事”显然就全都是瞎编的。冯志宇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贾立逵可用，也该用，但前提是，自己必须对他有所了解。不然的话，闹不好不是自己“用”，而是他来“用”我冯志宇了。这简直有点开玩笑了。

他在默默地转着心思。

孙霞香很执着。被贾立逵打跑之后，她又去找许总。而且找了一遍又一遍，这几天只要许衡昌在公司，就赖在他办公室里啰嗦个没完。

许衡昌被她缠的不胜其烦，就干脆跟她说：“你如果不再来公司胡闹，那么我还可以跟上级反映一下你家的困难。你要还这么胡搅蛮缠，我直接就不管了。我也没法管，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嘛！”

见许总真生气了，孙霞香赶紧陪笑脸，说：“许总对不起，你别发火呀。我们山里人不会说话，你多包涵。要不这样，俺也知道顶替挺难的，你能给俺在公司里安排个活儿也行。俺不怕吃苦受累，干啥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