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玩火

公司的人们都下班走了，空阔的走廊里静寂无声。冯志宇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忽然身边一声响，吓得他一哆嗦。原来是起了北风，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被风吹开了。冯志宇起身将窗户关好插上，望望窗外，夕阳已经沉下了地平线，天空中，浓重的暮色毫不留情地朝着大地压了下来。

冯志宇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宁。他把一件事情办坏了，还不是一般的坏，是很槽糕，非常槽糕。那原本就是一件小事，以他这么聪明，这么“江湖”的一个人，怎么会把属于芝麻绿豆大的一件事儿，办的如此槽糕甚至都覆水难收了呢！

那事儿是前天发生的。前天是周末，中午他去了月山，在火车站外的铁路酒家请退休工人老赵吃饭。酒足饭饱，冯志宇又拿出两瓶“井山特曲”给他，然后两人分手。

老赵提着酒哼着歌朝家走，才走出几十步，遇见了刚下火车的李岩。

老赵见到李岩，忙叫“老领导”；并不老的老领导见到老下属，也叫“赵师傅”。两人握手寒暄。然后老赵就开始夸赞冯志宇，还说他早就看出来，冯志宇将来能有大出息。又说：冯志宇现在工作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想着请我吃饭。这不，还非给了我两瓶好酒。”

老赵原来是商业局的司机，那时，李岩还在商业局当副局长。冯志宇刚从驾校出来，需要“练手”，用的就是老赵的车，说起来老赵也算冯志宇的半个师傅。徒弟请师傅吃个饭，送了两瓶酒，这很正常，也很好理解。不过让李岩产生疑惑的，是老赵手里提的那两个装酒的盒子。

那是两瓶比较特殊、与众不同的“井山特曲”。

江湾市的井山产酒，且历史悠长，这井山特曲是本省的名酒。不过老赵拿的这两个盒子，与商店里的酒盒不大一样，盒子中间印着一条白线，白线由无数的“井山老窖”拼音词组构成。

这是“井山特曲”中老窖酒的“酒样”，属于酒精度极高，产量极少的“特供酒”，市面上没有，一般人也见不到。井山酒厂一般是把这酒样当做礼品送出去的。其中的两瓶送给了李岩。

本来事情到这一步，还没什么大问题。接下来三小时内的两个小“动态”，却让冯志宇面前出现了一个真正的“危机”。

其一是：李岩随后给冯志宇打了电话，问他到月山了吗？中午干嘛呢。冯志宇说：刚到不一会儿，在我们集团办事。又说单位最近很忙，我下午就得回芳州。三哥你有事吗？

“三哥”说没事，我也刚到，我回家了。

其二是：李岩跟杜荷一块吃饭的时候，闲闲地对她说：晚上老金叫我去搭个饭局。他喜欢芳州的酒。以前我拿了两瓶井山特曲回来，你帮我找一下，我捎着给他。

老金是李岩在月山工作时的朋友，老家是芳州的。杜荷想了想说，你啥时拿回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咱家那么些剑南春、五粮液什么的，还有茅台，给他拿点好的呗。

李岩说：你不喝白酒你不知道。我那井山特曲是“内供酒”，比市场上的好多了。你给我找找吧。

杜荷找了一阵子，说是没找到，还问：是不是你喝完了忘了？

李岩就说：也可能。没有就算了，以后我再给他搞。

这事儿冯志宇当天一无所知，他是在回到芳州之后，第二天中午跟“荷姐”通电话的时候，杜荷无意中说出来的。

杜荷根本就没把这事当个事儿。冯志宇听完，却一下子惊呆了。

冯志宇看不起芳州本地的酒，也很少喝，所以不知道这里的名堂。当时他跟杜荷说，想请老赵吃个饭，因为他儿子刚当了市经委驻深圳办事处副主任，需要“疏通”一下关系。他让杜荷给他找两瓶酒，特地说不要太好的。因为老赵就是个退休工人，给他送好酒，冯志宇嫌自己“掉价”。

冯志宇压根就想不到李岩会碰上老赵。因为李岩以前到月山很少坐火车。早知如此，他完全可以实话实说，就说他是早九点到的，先去看了看三嫂，然后请赵师傅吃饭，从家里拿了两瓶酒送给他了。这样一说，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嘛。

他完全没必要撒谎说“刚到”，杜荷也完全不必要装着找不到酒。

他俩异口同声地欺骗李岩，就把正常的事情变得完全不正常了。

他俩都不是故意撒谎，那撒谎是出于一种本能。处处防范李岩的本能。

李岩不傻，而且还十分精明。冯志宇甚至都怀疑，他与杜荷的夫妻关系变坏，也许是因为他早就发现了杜荷与冯志宇的“**”。

前天的这件小事，肯定会给李岩“火上浇油”。

冯志宇翻来覆去地从李岩的角度想这事儿，想的脑袋都疼了。

而且，到现在两天多了，李岩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没有这个事儿似的。这才更让杜丰害怕。

他了解他三哥。他如果骂人，说明还没什么事儿。他不吭声了，或者一反常态对你客气有加，那才是要坏事的前兆。

冯志宇觉得，他还是要抓紧去三哥那里一趟，先探探他的口风，如果有什么异常的话，他需要早作准备。不过有一件事他心里很清楚，现在他“玩火”玩得确实有点过头，不是有点，而是已经玩昏了头，任其发展下去，离“自焚”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