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格分裂症“””

许衡昌接到了台商古万才从省城金岸打来的电话，说他下周去芳州，跟许总谈合营包装材料厂的事情。许衡昌马上表示热烈欢迎，还说坐火车不方便，我派个汽车去月山接你吧。老头更正说，他是在金岸。又说不必来汽车，还是坐火车，坐着舒适，速度也快。不过请许先生把有关材料整理一下，最好给我电传一份过来，我先熟悉一下情况。

许衡昌连忙答应，说：“万先生如果确定了车次，也请提前告知，我这边早作安排。”

古万才很疑惑地问：“万先生是什么人，他也参加我们这个项目吗？”

许衡昌一咬牙，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他是要说“古先生”的，不知怎么成了“万先生”了。而且刚才他还把“金岸”说成了“月山”，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他不能讲自己连对方的姓氏都记错，只好现编，说刚才有人在请示别的事儿，搞混了。解释之后又说：“古老板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好了筹备，只等您大驾光临。”

那边就表示感谢，并希望合作愉快。许衡昌就说：“不客气，跟万先生合作我们很荣幸。”

放下电话，他才意识到，最后说的还是“万先生”。

许衡昌真的有点害怕了。他今天的脑子里乱的很，简直就成了一盆浆糊。早上开办公会的时候，他讲话逻辑混乱，词不达意，牛头不对驴嘴。所以才讲了几分钟就不敢再讲，匆匆宣布散会了。

这其实也不怨他，他又是半个多月没睡好觉，而且失眠越来越严重。最近三四天，他几乎都是彻夜难眠，天天晚上被莫名其妙的黑影子吓得半死。

考虑到几天后跟台商的谈判很重要，这样子糊里糊涂要耽误大事。于是，许衡昌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终于下了他最难下的一个决心。

他一个人悄然出了公司大院，走到凤山路上打了个出租车，去了芳州北城的“四人医”。

他觉得自己必须来一趟了。

第四人民医院是一所以治疗精神疾病为主的综合医院，当地人通俗的说法就是“精神病院”。许衡昌不认为自己的病是“神经病”，但觉得肯定跟神经受过刺激有很大关系。“四院”有个附设的“心理健康门诊”，据说挺有名气。他就想偷着过来看看。

给他看病的是个老大夫，看上去六七十了，干干瘦瘦像个榆木疙瘩，那双浑浊的小眼睛还得从老花镜的上面看他。这个样子的老头应该好糊弄。

许衡昌很谨慎，他把自己的症状说成是侄子的，问老医生可否有什么灵丹妙药。

老头问：“你侄子以前受过什么刺激吗？”

许衡昌说：“他有个对象，还没结婚，一天晚上他俩吵架，他对象转身就跑，正好让一辆汽车给撞死了。死的时候满身是血，就倒在他脚下，给他的刺激太深刻了。”

大夫又问：“他在什么情况下能看到死人的影子？是不是遇见跟死者有关的事儿，或者跟死者相似的人，然后就犯病？”

许衡昌心里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神经病”还真是苗文君调来以后才厉害的。苗文君不光住何春雨的屋子，更重要的是她长得确实有点像何春雨。有“一点”相像，也应该算是“相似”吧？回去得查查字典，看“相像”和“相似”这两个词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连连点头，老大夫马上说：“这就对了。这属于精神病的初期阶段，咱们中医叫‘痰火扰神’，再发展就是‘突发狂乱无知，骂詈号叫，不避亲疏，逾垣上屋，或毁物伤人’。如果治疗不及时，后患无穷！”

“扯淡。”这话是许衡昌心里想的，不知怎么顺口溜了出来。

“你说什么？”老大夫问。

许衡昌赶紧遮掩：“我说是的‘快看’。不过我侄子他还得上班，而且他的样子神经很正常，不打人不骂人不‘毁物’，更不会爬墙上屋。其他方面和正常人一样，怎么会是精神病呢？”

冯大夫一笑，那神态，似乎是完全理解他的“无知”：“他之所以经常看到受害人的‘残影’，是因为他还患有人格分裂症。人格分裂嘛，所以幻想出的事物也会分裂……”

见许衡昌脸色阴沉想要反驳，老大夫又说：“你也不必紧张，我告诉你，从广义上讲，人群中起码有百分之五十五以上的人，存有各种轻微的精神症状，只不过多数人都意识不到而已。像你侄子这样的，如果治疗不及时，发病诱因不解除，他就会频繁发病，而且会越来越严重……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老大夫看到许衡昌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皱着眉头问他。

许衡昌听不下去了，心想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查过一些医学书籍，人家上面根本不是他这么讲的。什么“人格分裂幻想出的事物也会分裂”更是胡说八道。许衡昌自己明白，何春雨的“鬼影”，是他感觉到的，并不是他看到的。但在犯病时，他会丧失判断力，把“幻觉”和“真实”弄混了。说明白点，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这是一种病态，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受过好几次大的惊吓造成的。

不过，老头关于多数人都有“神经病”的论断给了他很大安慰。既然这样，那治不治的意义不大。他敷衍几句，就赶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