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永久自行车

走出诊所之后，站在阳光普照、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的精神状态大为好转，甚至有点后悔跑这一趟。等了一会没见到出租车，正好35路公交车开了过来，这车经过他们秋苑小区的后门，许衡昌就上了车，准备直接回家。他怕回了公司再犯“糊涂”，干脆提前“下班”算了。

车厢里人不多，许衡昌走到后面刚坐下，忽然看到车窗外有一辆桑塔纳轿车驶过来。在与轿车并列前行时，许衡昌看到那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苗文君，但看不到那个驾驶员。

丰远公司没有桑塔纳。现在是上班时间，苗文君坐着外单位的车这是要去哪儿？许衡昌刚这么想，已经跑到前面去的桑塔纳就开始减速，然后公交车追了上来，与那车并排等红灯。这次许衡昌看到了驾驶员，那是云翔公司的基建办主任李景阳。

李景阳却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公交车。他在给苗文君讲许衡昌那个“亲密的仇人”于大头的故事。

于大头这小子确实不是东西。他不光贪财，他还“好色”。他曾经在湖滨酒店勾搭了一个当服务员的“小蜜”。据未经证实的消息，后来于大头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就给了她一千块钱，让她自己“处理”掉。“小蜜”去的是一家小诊所，技术不行，闹了个大出血差点死掉。结果她哥哥喝了点酒便拿着刀找上门去，把于大头砍伤了，捎带着也砍了见义勇为的许衡昌。

“小蜜”跟于大头的事情做得很隐秘；她去流产更是讳莫如深，那她哥哥怎么会知道，并在酒后去持刀伤人，就有点奇怪；而更为奇怪的是，于大头受伤不轻，却想方设法让医院出具了“轻微伤”的诊断证明，并亲自书写了对“凶手”的谅解书，为他减轻罪责。这里的奥秘，无人可解。

苗文君很奇怪地问：“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真的假的呀？”

李景阳说：“事涉隐私，真假难辨。我是听我们云翔大厦的餐厅经理说的，她认识那个湖滨酒店的陆领班。”

苗文君眨着大眼还想继续问，李景阳赶紧朝前一扬下巴：“是不是该拐弯了，快到了吧？”

苗文君指挥着李景阳把车开进金菱小区，停在了12号楼房头的路边上。她推车门要下车，李景阳不放心地问：“你自己行不行啊？姓于的那么不是东西，我跟你一块吧。”

苗文君转回身，伸手在李景阳脸上摸了一把，又轻拍两下：“放心吧。我事先打听好了，这家伙现在离了拐杖走不了路，绝对的人畜无害。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啊，别淘气。”

小区的楼大都是六层，没有电梯。苗文君爬上四楼，敲响了402的那一扇防盗门。

等了一会儿，她才听到屋里传来踢踏踢踏的的声音，然后房门打开，一个枣核型的小脑袋先出现了。

苗文君不认识他，但从小谢那里知道了于友信为什么叫于“大头”，忙说：“你是于科长吧，我是丰远公司的苗文君。刚才给你打过电话的。”

“哦哦，苗主任是吧。幸会幸会，你好你好，快快快，快请进。”于友信热情相邀。

苗文君进去之后，于友信看清来的是个美女，立即又添了好几分精神，拐拉拐拉地让座倒茶洗水果。苗文君拦住他说：“你不要忙了于科长。我马上就得走。这不要过节了嘛，事情太多。以后有空了，我和许总再来看你。”

“于大头”连连点着那个小脑袋：“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哎呀，许总，好人，大好人。我这受伤以后，有一阵没见他了，很想他呀。他最近挺好吧？”

苗文君说，她老总挺好的。又问于友信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于友信说，基本上好了，就是腿上的伤，动到了神经，走路不方便，闹不好还得再做一次手术。

苗文君觉得这小子在撒谎。他上次被人砍的并不重，过了好几个月了腿还瘸，很可能就是装病。不过苗文君没空再问，因为她还有更需要关心的事情。

她跟于大头说：“不好意思于科长，那大米有点沉，我扛不动。我给你放到楼下储藏室吧。你上来下去不方便，要不你给我钥匙，我放下之后，再给你送上来。”

苗文君是来送礼的。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丰远公司一般都是提前开展“年前公关”，也就是要“例行”地打点各个关系单位。比如“地方”上的工商局、物价局、税务局、车管所等等，礼品由办公室统一承办。此时还不太兴购物卡，所以大都是送的“实物”，如大米、果品、鸡蛋、花生油等。许衡昌单独交代苗文君，记着也给于友信送一份。他解释说，“大头”以前当科长的时候，对公司多有照应。现在虽然被贬了，但“人走茶凉”的这个“茶”，不能马上就凉。去年过年有他的，今天还给他一次，明年再说。

苗文君开始还很不情愿，跟李景阳说，老许的神经真有毛病，他竟然还要给啥也不是的于大头送礼。李景阳闻听来了精神，给苗文君分析道：其一，这说明于大头倒的那些霉，十有八九是老许暗地报复他的结果；其二，正好咱趁机去老于家玩玩，没准能有点收获。

苗文君不明所以，李景阳就卖弄说：“伟人教导我们，看问题要善于抓住最本质的东西。于是乎，我最近就加强了对‘本质’的研究，结果就发现一个巧合：何春雨出事前后，恰巧于大头家也出了事；你们许总被人砍脑袋的时候，恰好于大头家又出事了。巧合一多，必有妖孽，于是乎……”

苗文君打断他，先问那后一回的巧合是怎么回事。李景阳说：“那天，因为于大头那个重病在床的儿子刚刚去世，许衡昌是去慰问的。他儿子原本不是生病，是何春雨出事的前两天，因为骑自行车摔倒，被汽车撞成了重伤，拖了一年多才死的。”

苗文君听完之后，就按照李景阳的“于是乎”，把礼品中原本是10斤一袋的大米，换成了20斤一袋的，这样她一个“弱女子”就扛不动了。

对于苗文君的建议，于大头连声道谢，找出一把钥匙说：“那就麻烦苗主任了。不过钥匙你不用送上来，你让司机锁上门，把钥匙放在门框上面就行。晚上我爱人下班回来，会把钥匙捎上来的。”

于是，苗文君下楼后，就和“司机”李景阳一起，抬着大米等物进到了袁光庭家的那个储藏室。

果然，那里有两辆半旧的自行车。一辆“大黄鹿”28型的，一辆“永久”26型的。

那辆“永久”自行车已经损坏。前轮弯了，脚蹬也掉了一个，后护板和尾灯都坏了。最重要的是，前手闸固定闸杆的螺丝帽松了，后手闸的固定螺丝帽没了。

苗文君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小螺丝帽，在后闸闸杆的固定处试了一下，严丝合缝，正好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