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山里的风：草原如画

“走吧！看啥呢，看我开车不安全吗？”央金开玩笑地说，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海青，正冲着三人招手。

“走！出发！”

车子驶出茶卡的银白世界，不多会儿，一头扎进了草原的苍茫里。笔直的公路像一把灰色的刀，划开戈壁。窗外是望不到边的草场，这个时候草正是深绿色，车子飞快，吹进车窗的风，都能闻到草原的清香。

远处，山峦的曲线柔和起来。一路上，时不时地会看到成群的牦牛，一动不动地镶嵌在天地之间。偶尔能看到一顶孤零零的黑色帐篷，炊烟笔直升起。

“那就是这里的放牛人，基本上常年住在草原上。”海青解释道

“我还以为现在草原上都没有这样的居住方式了……”

“他们习惯了游牧，习惯了自由，草原就是他们的家。”央金说着，指着前方看似不远的山口，“过了前面那个山口，就是才项的地方了。”

看似不远，可开起车来，也足足有三十公里。一眼的绿色，让这段时间忙碌的向远一行人，心情豁然开朗。当车子终于拐进山口，一面五彩经幡在风中剧烈翻飞，猎猎作响，这声音是风的声音，更像是这里唯一的心跳。

眼前不远处，是一群羊，有白色的还有黑色的，它们的毛色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云朵落在这片绿茵。

“那就是才项的羊群了。”央金说道，“才项吧，人很不错的。当年在厂子里的时候对我们帮助也不少，现在人老了嘛，脾气自然是有的。但今天不一样，我再咋（嘱咐）过了，这阵子他一直在草原，心情也相当不错。”

海青来了一句：“他那个脾气，就是草原的天气，阴晴不定。”

说罢，车子拐进铁丝网围着的草场中，远远地就看到了才项。这个时候，映入大家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只有一个想法：不夸还好，刚夸完才项心情不错，眼前就看到他正在跟两个戴着头巾的妇女吵架来着。

“你看，我就说吧，他啊就没有一天消停的。”等车子停稳后，海青边说边下车，而后冲着才项吼了一声，“喂！客人来了看不见吗？”

如此直接的质问，让向远不好意思了，央金熄了火，完全不担心地说：“没事，老哥俩了，闹一辈子了。”

向远下车，他脚下踩着的草原，那种柔软的感觉就像是在地毯上。他简单看了一眼周围，草原不远处的地方就是山，山下便有三顶帐篷，帐篷旁的木楔子上，各自拴着两匹马。再看远方，还有两位放羊的搭子，此时正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嘴里还打着口哨。

海青、央金都忙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让才项动气了。向远一行人也跟了过去……

就见才项他张开双臂，挡在那片被铲得斑秃的草皮前。

“阿吾（老哥），草场这么大，我们挖几根虫草怎么了嘛！”一个胖乎乎的阿姨叉着腰，声音洪亮。

“就是嘛，这地下的宝贝，不挖出来不就浪费了！”另一个赶紧帮腔。

才项急得直拍大腿，指着地上那些新鲜的土坑嚷嚷，“你们实在是……我先不说这块草山是我承包下来的，咱们说说别的嘛！这草皮是草原的衣裳！你们挖一个洞，她挖一个洞，那我的那些羊过来一看——好好一件绿袍子被你们剪成破渔网了，让羊们咋个出门见人嘛！”

“阿吾，你这个话说得严重了啊，羊懂啥了嘛？”

“羊懂啥了嘛，那羊比你们懂吗？你们说说，西边那面有个草场，专门就是可以挖虫草的，你们申请了进去挖嘛，你来我这里挖，你们挖到什么了嘛，我看你们的布口袋也干净得很。你们这样乱挖，草根伤了心，明年不长新草了，就算明年这里开放挖虫草了，那虫草娃娃都没地方住，看你们以后还挖个啥子！”

两个妇女被他“草根伤心”“虫草娃娃没地方住”的说法逗得扑哧笑出声来，气势顿时弱了半截。

“阿吾啊，你就会说啊，我们不挖了，我们走呗。”

“等一下！”才项厉声道

两个妇女顿时被吓了一跳，那位胖乎乎的阿姨回头道：“那又咋了啊……我们不挖了就是。”

“你把手机拿出来，我给你一个虫草草场的电话，你们自己联系，正儿八经地去那面挖。”

两个妇女不好意思起来，急忙道：“阿吾，这个不好意思啊！哎呀，电话就不用了，走了走了，我们刚好路过，我们直接去问问。”

“呀呀呀（好）！那你们慢些，再别来啊，再来的话，我的羊就哭了。”

“好好！不来了不来了。”

看着两人走了，才项这才冲着大家打招呼：“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当成笑话看了。”

海青忍不住问道：“笑话不笑话的不知道，你的羊真的会哭吗？”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才项白了一眼海青说：“羊不会哭，你会哭。走吧，去帐篷坐一会儿！”

才项热情，丝毫没有提起胶囊民宿的事情，他怕是真的已经忘了，或者说压根就没往心上放。走进帐篷之后，才项也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现在来这里挖虫草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但是她们不知道，这里的每一块草皮都有自己的用处。”

才项透过帐篷的窗户，指着草原上一处平整的地方说道：“那片平整的，是羊吃饭的地方，那个地方的草比较嫩，吃完了就歇着，很舒服。那一片带着斜坡的，不要小看，那就是草原的棉袄，下面的草根连着草根，紧紧抓住泥土，这样下大雨的时候，土才不会流失。然后她们刚才挖虫草的地方，是这片草原的骨头。草皮一破，雨水一冲，就是一道沟；冬天风一钻，冻土就往下陷。明年这里就不再是草场，只会是一片沙土。到时候，羊的粮食没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明年这里就不是草原了，这里会很贫瘠。”向远领会到了才项说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接了一句话

“年轻人！说得没错，所以我们在这里不仅仅是放牧，也是在保护草原。你看现在这样，多好！”

众人向帐篷的窗户往外看去，是啊，这里美得就像一幅画。

天空低垂，山峦起伏，真的应了那句歌词：风吹草低见牛羊！

忽然，一声清越的马鸣撕裂长空，紧接着几匹黑马在草原边缘狂奔。

羊群缓缓走过如丝绒般的草原，它们簇拥着，挨挤着，静谧而磅礴。

大家屏住了呼吸，向远张着嘴，却说不出话。风拂过面颊，那一刻，所有纷扰都被这纯粹的壮美洗涤，留下的是一种原始的感动。

此时的向远，内心所想：如果化作这里的一棵草，扎根在这片令人心驰神往的自由里，那该多好，他的心终究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