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里的风：牦牛套车

草原的夜晚，是值得回味的。

对向远来说，这里的一切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才项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了，为人处世的方式自然会有一些不同，可他们心上压根不放事。梅朵有着自己的想法，她对万事的通透是向远望尘莫及的。但只要听了梅朵的一席话，仿佛什么烦恼都没了。来到这里后，向远唯一的感触便是这样的豁达值得学习。

草原的清晨，阳光是和煦的，淡黄色的阳光照在帐篷上，连整个帐篷都是金黄色的。眼帘前都是这样颜色的光，仿佛来到了湖边。向远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是精神的，帐篷里除了本有的藏香味，还有一阵草原的芳香。这一觉，确实睡得舒服。这与平日印象中的清冷、严寒完全不沾边。

央金一早就开始发动车了，帐篷外传来“轰隆隆”的引擎声，向远出了帐篷，一瞧所有人除了自己之外都起来了，向远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才项看见向远出了帐篷，笑着说：“起来了！怎么样，草原上睡觉是不是不一样？”

向远点点头回道：“确实，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

海青走过来跟才项说：“你不回去吗？要不一起回去。”

才项摆摆手说：“你们先回吧，这几天还得荡几天羊，等过几天草快黄的时候再说。”

“那也成，自己多注意身体。”

看着两人简短的对话，最高兴的要数央金了。海青主动去跟才项说话，是因为刚才央金私底下跟他说：“人家把大家照顾了一晚上，你一会儿过去说说话。”

海青心里很不得劲，悄声说：“不了吧，都是老关系了。”

“正因为老关系才说，好歹给人家打个招呼。”央金道

听媳妇这么说，海青这才主动去跟才项打招呼。在央金看来，两人的关系不能就这么僵着，事情过去多年了，也该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一下了。

才项进了帐篷，拿出一整袋青稞酥递给向远，说：“这个是这里的特产，你们路上吃。要我说，你们吃了早饭再走呗，这么着急干撒（干嘛）去。”

“店里还有一堆活，今早梅朵还有团要带呢。”央金说

“呀呀呀！那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之后，一定要来个电话。”

短暂的告别后，才项目送着央金的车离开了，才进了帐篷。

央金开着车带着大家回茶卡，向远一行人正坐在央金车上；拉姆和海青、梅朵在另一辆车。一前一后，清晨的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车，央金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一条笔直的公路，直通远方。

央金车子开得飞快，嘴里还不停地跟大家讲着以前的故事：“那个时候，我们运盐基本是牦牛、骆驼，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的路。所以说，像我男人还有才向他们的性格，都是在最艰难的时候磨炼出来的，但他们心里还是很细。细心的人容易藏事，也容易忘事……”

坐在副驾驶的向远紧紧地抓着车窗上的把手，他不得不佩服央金的车技。他认真地听着央金讲着过去的事情，提着的心一直也没放下。

央金注意到这点，爽朗地大笑起来，说：“哈哈哈哈！小远，你是怕我的车技不稳吗？你放心，这条路，自从那时候运盐通车后，我跑了十几年了。”

“挺佩服你的，阿姨，我们在老家都不敢开这么快。”

“在大城市肯定是这样，就算能开快，你也没办法开快。这里也有限速，你觉得快，是因为你眼里都是风景。”

正说着，央金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拉姆的车竟然停在了路边上。

央金踩了一脚刹车，车子沉稳地停下来。央金回头看了一眼，说：“怎么回事，他们的车子怎么抛锚了？”

一车人下车，大家都奔着拉姆的车去了。拉姆正打开引擎盖检查，央金凑上来问：“阿门了（怎么啦）？”

“一大早忘记热车了，现在车直接熄火了，昨天晚上温度太低了，防冻液也不管事了。”

向远回想起一大早央金就发动了引擎，“热车”这个说法他更是头回听到，“你们这里是要提前热车的？”

拉姆回道：“是啊，不热车不行，今天早晨偷懒了。草原上温度低，得提前打着才行。”

“要不往前推推，前面刚好有个路口，叫救援也方便一些！”海青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三岔路口说道

“来！我们一起！”向远招呼两个同事，一起努力地把手扶在车上。海青见状，把着车门把手，用力地往前推去。

大家没有喊口号，默契地将车往前推出了十几米。

央金急忙打电话叫救援，说明了路口标段位置。

“哎呀！感谢大家啊！”拉姆拍了一下自己的车，说：“这个破车就是不行，这样的毛病出了好几次了。”

“回去后，我叫人给你看一下，估计还是防冻液出了问题。”央金说

大家帮着推车，总算是到了路口处，原本还有些寒意的天，这回大家都是满身大汗，这一大早的也确实是运动了。

向远一行人都以为央金叫来的救援是救援车，却不想在公路旁的生态通道里，一位藏族老爷爷赶着六头健壮的牦牛走了过来。这些牦牛比起平日里看到的，身形很是庞大，披着几乎垂到地面上的黑色长毛，缓缓地走来，弯曲的犄角乌的发亮。向远本以为是过路的，却不想大老远的央金就冲着他招手道：“阿克！”

“来了！来了！”赶牛的老牧人，脸色黝黑，一看就是在草原上生活过很多年了，他脸上皱纹的沟壑很深，满脸的沧桑。

“这个是救援吗？”向远忍不住问梅朵悄声了

梅朵习以为常地点点头，说道：“真要叫救援车的话，这会儿人家还没上班呢，而且从县城到这里差不多得两个小时。”

“高原之舟……”向远默默地说道，关于它们的故事，向远的确知道不少。

老牧民冲着海青招手打招呼，他没有多余的话，只见他利索地从牦牛背上取下备用的牛皮绳，那绳子粗糙而结实。在海青和大家的协助下，绳索一头牢牢系在车底的承重梁上，另一头则熟练地分成六股，套在了六头牦牛的肩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