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盐域往事：蒸汽

海青无精打采地从仓库走出来，身上还有刚才爆炸时的烟味。他远远地就看到才项正冲着这边跑来，一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才项忙问道：“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没事……”

“怎么回事啊，刚听着里面一声巨响，咋了？东西坏了吗？”

“里面的旧管子炸开了，其他的还好。”

才项劝道：“海青，你听我一句劝，咱们就不要研究这个东西了。这东西多危险啊，你这几天一直在里面做试验，我几乎没事就过来看看，生怕你出什么事情。采盐船跟运输管道本身就是一体的，咱们就别想往里面加东西了，现在都会爆炸，到时候还不得适得其反，酿出更大的事情来。”

才项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但海青却没有听进去，反倒是问道：“领导，我问一下……咱们厂里的老锅炉上是不是还有一截卸下来的管道？”

“啊！”才项白说了这么多，“你还打它的主意啊，要我说你就停手吧。”

可海青不干，他已经铁了心要把这个东西做出来，“领导，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换其他的办法试试……”

才项道：“电热加热，你用的是电热丝吧。这个办法对加热管道来说是最好的，现在这条路不通，你还有什么路？要不就算了，咱们不弄了行不，为你的安全考虑。”

海青执拗地说：“领导，那个……锅炉的管道，是不是没啥用了？”

“对对对！没啥用了！”才项始终是拗不过海青，说了几次他都无动于衷的避重就轻，也只能无奈地指了指锅炉房，“那面就是，你自己找人拿去！啥脾气啊，都跟草滩滩上的牦牛一样，拉都拉不动。”

“行！谢谢啊！”海青说着直奔锅炉房去了

才项在后面喊道：“休息几天再弄啊！”

“不了！马上就进入深冬了，不能再耽误了。”

按照海青所说，大家拼尽全力又把锅炉蒸汽管抬进仓库，海青清理了之前的废管，重新打扫一番后又开始了新的部署。

蒸汽管道看上去要比那根废管结实很多，海青找来扳手，开始拆卸那些复杂的零件，直到最后剩下一根裸管。他使劲地撬开已经锈蚀的蒸汽阀门，一遍一遍地将管道清洗着。水是冰冷的，不到一会儿手就被冻得通红，等清理完之后，第一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海青说自己有新的想法，他完全摒弃了电热丝加热管道的办法。回到住处连夜将全新的草图画了出来，这回他打算不通电就让管道里的冰解冻。

央金担心他的身体，也从才项那里听到了仓库爆炸的事情，原本想着他会消停一阵，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他在画图。

“你身体不要了吗？”央金说道

“你都知道了？”

央金将随手拎着的饭放在桌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决定没事后才说道：“厂子就这么大，什么事情不知道啊。”

“唉，快入冬了。这以后采盐的话不好采，虽然有采盐船，但要遇到泥浆盐窟的话，就没办法了。”

“采盐队还有其他的人，你说你非得管这事情。”

海青笑着说：“谁让咱俩遇到了……这要是别人遇到了，估计也一样。我上学的时候刚好学的是这方面，来到这里好几年了，这点专业知识能派上用场，还是很欣慰的。”

央金自然知道他的性格，虽说才项说过，让她劝劝海青，但她不打算这么做，“我知道我也劝不动你，你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小心点，多想想为你担心的人。”

海青凑过去，离央金更近了，笑嘻嘻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担心我了？”

“废话！”央金红着脸说

防不胜防下，海青冲着央金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哎哟！你干啥！”央金赶紧跳起来

海青倒是淡定地说：“羞啥？咱俩都订婚了，还害怕什么。”

“那也不行！你记得吃饭。”央金说罢扭头就离开了，留下海青一个人在那里“咯咯”地傻笑。

图纸的事情，海青几乎是忙活了几晚上，他不能再让试验出任何问题了。等再次来到仓库的时候，按照图纸上所画，海青将擦好的管道重新检查了一遍，将所有的缝隙都电焊结实后，而后接上了耐高温的橡胶管，喷头做成一个如巨大漏斗的样子。橡胶管的另一头接到了高温蒸汽泵上，蒸汽泵也是海青从洗盐车间借过来的，试验成不成就看这一步了。

他慢慢地转动阀门，“嗤”的一声，滚烫的蒸汽瞬间通过橡胶管喷入了管道中，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管道里就涌出了大量的热气。整个热气充满了仓库，随着蒸汽的不断加剧，就连原本遗留在管道内侧的煤渣也潮湿脱落了下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

“这要是冰？那不就……”海青想着想着，皱了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大声地喊着，“成了！成了！”

整个仓库里回荡着他的声音，站在弥漫的白色水汽中，他能感到一阵温暖直接冲着脸上而来。管道微微震动，等开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后，海青上前关了阀门，他缓缓蹲下身，摸着温热的管壁，他的额头慢慢靠近，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终于成功了！他想到往后采盐的时候，运输管道不会再因为寒冷而拥堵，不会再跪在冰面上清理污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仓库里都是白色的雾气，顺着窗户飘了出去。

海青如释重负地拉开门，只见才项带着采盐队的所有工人等着自己。其实从他一进车间到出来，才项担心他再出事情，就带着大家在门外等着。直到看到仓库天窗里冒出的白气和海青的欢呼，才项知道，这回海青是真的成了！

他满含热泪地看着大家，与才项四目相对的时候，那种久违的微笑跃然在脸上，两人都明白，海青这回是解决了采盐队的大问题。

在这次试验完成后的一周时间内，才项亲自带着采盐队的工人，和海青一起一遍又一遍地测试管道和蒸汽的配合。原本用电热丝的方法彻底被否定，而用热蒸汽将管道里的冰块进行融化，所用的时间并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