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老“冤家”

梅朵搓着藏服上的佩饰，扭过头看着还在卸货的师傅们，转而无所谓地说道：“在我们这里，姑娘的确不能随随便便走近汉子的帐篷……”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几秒，她突然严肃地看着向远，双眼忽闪忽闪地说：“可如果是姑娘自己愿意留宿的，那就是另外的规矩了。”

向远低声道：“那就是……一方要对另一方负责了？”

梅朵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摇下车窗，她觉得这个时候的空气有些压抑，转而跟向远笑道：“哪里有啊，那都是草原上遗留下来的规矩，现在恋爱自由，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向远听了之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失落，低沉地说：“那还是以前的老规矩好。”

“什么？”

“规矩是会变的，人是不会变的。”向远脑子转得快，随即想出了一句词。

两人的感情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可在最关键的时候，两人都踩了刹车，仿佛再往前一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加速，他们彼此顾虑着，彼此心里又装着对方。

那夜，是央金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等待着女儿回来。

今夜，则是换成了海青，他索性开了门，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抽烟。

“别等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事，我再等等！”

“今天晚上可没有雪豹……”央金开起了玩笑。

海青回头说：“欸？乱说啥，哪能天天有雪豹，那我们的闺女早就被人拐走了。”

可越等什么，什么就不来。海青等着等着，闺女梅朵没有回来，从路的另一侧，才项急匆匆地朝着餐吧跑来了。

见海青正坐在门口，才项气喘吁吁地说道：“海青！你借我三千块钱……我有急用啊。”

“三千块？你要三千块钱做啥！”

“肯定是急用啊！”

“我知道是急用啊，但你要三千块钱干啥用？”

“都给你说了是急用急用，你就听不懂话吗？”

“那急用是急用，我问你要三千块钱去干啥？”

海青和才项就这个钱数和用途打了半天的嘴炮，正在里屋收拾的央金听不下去了，出来冲着海青说：“你就别逗人家了，那人家来借钱肯定是有用途，不然这么着急的干啥。”

海青看着才项一脸的官司样，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正儿八经地问：“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才项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从海青放在地上的烟盒中拿出一支烟，“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欸？你是不是骂我呢！”海青在旁边搭话

“你老实点啊！”央金在海青后面说，“一天到晚的闲的，老开人家玩笑干啥！”

“不开了不开了！”

才项这才说起让自己生气的事情来：“东智这个破蛋（混蛋），最近把我放在家里的三千块钱给偷了，也不知道这个杂怂（混小子）最近干啥呢，我问的时候说是在做生意要进货。前几天冲我要钱的时候我没给，没想到这个杂怂竟然还学会偷钱了！过阵子快冷了，这个草也黄了，这三千块钱我是专门留下来去县上没饲料的钱！”

“偷钱？”海青听才项这么一说，也跟着生气起来，“他人呢？”

“这几天不知道干啥，一天到晚地不回家！最近好像是做一点生意，跟着人家卖特产？”才项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正经做生意，那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可以给他钱啊……”

“打住，打住！”海青拦住才项说话，“你啊，就是老毛病！自从老嫂子走了之后，这些年你就一直拿钱出来给东智，我看他现在这样都是你惯的，钱都给成毛病了，现在好了，说也不说就把你的钱拿走了。”

才项气得后槽牙疼了起来：“我就实话……要把这个杂怂哈好好收拾的要俩（好好教训一番），我实在是不想管他了！爱怎么样怎么样！”

“媳妇！”海青扭头看着央金说，“你看看咱们家钱柜子，给他拿三千出来吧！”

才项没想到海青会直接答应帮助他，原本两人确实是“冤家”，可如今才项有了难，还是得看老感情啊。

“谢谢！我这个月退休金一下来就给你们拿过来。”

央金在柜台边翻现金边说：“欸！不着急，等你有了再还。我们这里还行，每个月厂子里还给我们发补助呢。”

才项当然知道央金说的补助是什么，他看着央金一瘸一拐的腿，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拍了一下海青的肩膀说道：“唉！都是我们的错啊！”

海青摆摆手，从嘴里吐出一口烟说道：“别说了别说了。还是多想想东智吧，现在学会偷钱了，这以后要管不住的话，很麻烦。”

“前几天隔壁的李大姐说，在县上KTV看到了东智，她不是在KTV干保洁，打扫卫生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醉醺醺地出来了。”央金也是劝着才项，“东智也不知道在哪里结交的人，靠不靠谱也不知道，虽然说是做生意，但生意也是有门道的，可别着了人家的道。”

才项已经很失望了，连连摆手道：“还说什么呢，我都已经放弃了。这次要不是着急买饲料，怕饲料涨价，我好好地找找他，看看他到底跟啥人来往！”

“好了！你也别气了。”海青劝着，“东智现在顺得很，还没有遇到麻烦，要真正遇到了麻烦，他就会知道家的重要性。”

“你等一会啊，我给你找个信封。”央金把拿出来的钱塞到才项手里，而后回去找信封了。

才项抽完一支烟起身，海青也起身说道：“别着急走，吃一碗面再走！媳妇，下给一碗炮仗！”

“好！”

“不吃了，不吃了。今天来借钱已经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才项不好意思地说。

“吃一碗面没啥，你就记着给羊买饲料了，你自己也得吃饭啊。”海青不容分说地将他拉进小馆

央金找好了信封，海青接过来道：“你赶紧去下炮仗。”

趁着才项没注意，海青从衣兜里又摸出了两百块钱，塞到信封里。两人都是盐湖上下来的老朋友，以前在盐厂，才项是自己的领导，海青很了解才项的性格脾气，他是不会轻易低头去求别人的，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而且时不时的吵架，可这回才项是低下头来找自己，他是真的遇到难处了。

桌子上摆着两碗炮仗面，海青和才项边吃边闲聊，他们压根不提以前的事情，才项一直说着儿子的苦恼，海青静静地听着，时不时也说起女儿的感情，两人聊得没那么深，可在央金看来，这已经很好了。央金早早收拾完就上了楼，一个人半靠在床上刷手机，听着楼下的门也锁了。不一会儿工夫，海青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