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谁在执迷不悟？

卧室床头的橱柜边上，是一个老相框。照片里是海青、央金、才项还有一位陌生的英俊男子。央金拿起相框，看着海青问：“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你们啊，早就应该放下恩怨的，都一把岁数了，还斗什么。”

“你不懂。”海青说，“就是有时候一阵脾气上来了，看见他就来气，你这个腿……”

央金道：“哎哟！这个腿都多少年了，你一直就放不下。你想想也快二十年了吧，还能怎么样呢，你再生气还能回到以前？我的腿还能恢复到以前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让它顺其自然吧。你跟才项本来在厂子里就是很好的搭档，你看看自从那件事之后，你俩的关系成什么了，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人家也遇到困难了，该过去的，就过去吧。”

海青没有说话，看着照片上的那个英俊的男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当年回山东之后，就跟咱们断了联系。再说了，当时要手机没手机，要网络没网络，也没办法联系。你是……还想联系他？”

海青忙否认道：“我是在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不声不响的，是不是把你这条腿的事情给忘掉了？”

央金啪的一声拍着才项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看看你！又开始了，我发现你就是搅沫沫（车轱辘话）啊。当年那件事出了之后，人家直接回去了，那人家心里肯定也愧疚，这么多年也没联系，那也一定是怕见到咱们，更怕和你再打起来。”

“欸？”海青一撇嘴，“都一把岁数了，还打什么架。”

“哼！你当时在厂子里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不是为了你？”海青说着将照片放回原位，将媳妇搂在怀里，他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见到了那个人，他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对待。

才项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里堆了一地的青海特产。见阿爸回来了，东智没有说话继续整理地上的东西。

才项看了一眼：“这就是你偷了三千块钱买的东西？”

“阿爸！我就是借了你三千，也不是偷啊，都是一个家里说什么偷。”

“你不知道吗！那是我买饲料的钱，饲料买不上，一进冬天羊就没饭吃，羊卖不出去，咱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才项刚说完，却不想东智更是眼高手低了起来，说道：“阿爸，你说你守着这点羊，一年到头能赚几个钱啊。”

“欸！你还看不上？”本就是一肚子气的才项这回又炸了，“就是这些羊，供你上学供你吃穿，你别好歹不分！偷钱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东智指着地上的这堆特产说：“不就是三千块钱嘛！你等着我这些东西卖出去了，我多给你三千！这些牛肉干、虫草都是好东西，我现在是创业，不是你说的游手好闲。”

才项坐下来，看着地上的这些特产问起来：“行！那你说说，这些东西怎么就值钱了！景区里那么多特产店，有的都是亏本买卖，你干了就能赚钱了！”

东智自豪地说：“这是我朋友开的厂子，我是直接从厂子里拿货。他给的我最低的价钱，我再转手一卖，不就赚钱了嘛！”

才项随便捡起来几样特产，仔细地看着，也看出了问题，“娃！你的这些东西，不是正宗的吧，怎么看着像假冒的！”

“阿爸！你想啥呢！”东智从他手里拿回来说道，“我朋友就开这个厂子的，人家在西宁有特产超市，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不能这样啊，我要是整天在家里，你说我游手好闲，我好不容易找点活儿干，你又！你就是实话……老顽固啊。”

东智说罢起身就出了门，他想等着一会儿回来后，等阿爸睡下了再收拾。

一出门一阵寒气袭来，东智觉得浑身冷飕飕的，马路对面就是一家他经常去的酒馆，见里面还亮着灯，便直接奔着那里去了。

“来了！”吧台的服务员都认出了他，“老样子吗！”

“呀！老样子！”东智刚找到一个卡座坐下来，扭头一看，扎西也在一边喝酒。东智笑着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说扎西！”东智道，“你一个平时不喝酒的人，怎么今天也来酒吧了？”

“要你管啊！”

东智知道扎西还在计较先前直播的事情，便急忙道歉道：“你啊，就是小心眼。直播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说了你当时不也没答应吗？你也没有啥损失啊。”

扎西不想搭理他，这时候服务员端上酒来，东智指着眼前的位置。

服务员刚放下酒，刚才那股恼火又从东智脑海中涌了出来，他一口气直接干了，把对面的扎西都看呆了。

“你阿门了（怎么了）！喝这么猛！”

“破烦（烦心）呗，谁没有破烦的事情啊，你平时直播的时候开朗得很，现在不也是坐在这里喝酒？”

扎西也说道：“那你一天自由自在的，到处逛荡，你还有破烦的事情？”

同样的口气，两人就这样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苦衷，酒过三巡后，东智直接要了一瓶酒，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后，把酒瓶子顿在桌子上抱怨起来：“现在的长辈，根本就不懂我们！”

“不懂的人太多，懂的人又太少了。”扎西说着，心里也是忧愁起来。

两个失意的年轻人各有各的烦恼，直到有些微醉的时候，东智说了一句话：“唉！有时候他是对的，有时候也是错的，但最终错的更多的是我，我就是不甘心。”

扎西还保持着清醒，跟东智说道：“你不是不甘心，就是心太挑了。你老老实实的多好，非得让家里的大人操心。你也应该为自己操心了，得学会为家里分担。”

东智完全不知道扎西家里的情况，径直说道：“还说我呢！你小时候你阿爸阿妈也没少为你操心，你当年不想学习盐雕，后面不也是学了吗？现在他们是不是不管你了？”

扎西眼中的悲伤更重了，他看着东智：“你不知道，我阿爸阿妈……早就离开了，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走了！啊！”听到这个消息，东智的酒醒了一半，“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哇，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扎西苦笑着：“没事……过去了。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盐雕吗？因为我在专心雕刻的时候，它不会让我分心，我只要一分心，就会想其他的事情。阿爸阿妈走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直到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