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山东考察（下）

才项指着说明书最后一页的设备标价，向北工程师从公文包掏出一摞文件：“你们这种情况可以申请30%的技改专项贷款，放心，全国都是一样的。然后在我们这里还能享受‘新建生产线投产后三年内免征所得税’，这是去年刚下发的《关于搞好国营大中型企业的通知》里明确的。”向北继续翻看着文件接着说，“你们盐湖是国家计划的技改项目，允许按设备投资额的10%抵免当年应交所得税，要是采购我们青州机械厂的设备，省里另外给5%的配套补贴，大概算下来的话，这套设备也只要半价，但具体的流程到时候我会直接跟你们那面对接。”

“好！这样的话完全没问题。对了，这个说明书和文件你们就拿着吧。”

“行！那我先送你们去休息，坐了一天火车也挺累的。”向北工程师安排大家住下后，便也带着团队开始了新的改造。

在工厂附近的宾馆里，才项来到楼道的窗台前抽烟，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厂房，还传来机轮工作时的撞击声，这是重工科技的蓬勃发展！才项看着手中的说明书和文件，他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在冰冷的盐湖上，工人们围着旧设备抢修时候的画面，更想到了和海青在运输管道前跪地清理的画面。盐工们佝着背，一步步前行，一双双冻裂的手……

才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要革新了，为了大家！

就在才项一行人和青州重工谈成初步意向的第二天，一辆黑桑塔纳轿车就停在了宾馆前。他们一家一家地敲门“推销”自己的产品，他们很清楚，只要是工厂来的客人都会安排到这里。

“咚咚咚！”才项和海青也逃不掉，才项还以为是青州重工的向工程师，可开门一看，却是两个老外。

看他们一头黄色的头发、皙白的皮肤，再加上蓝眼睛、高鼻梁，还有那抬头才能看到鼻孔的高个子。

才项愣了愣，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外国人。

海青也是第一次见外国人，如此近距离的，还没等他们说话。一个穿着皮夹克的老外就先用蹩脚的中文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们是来自瑞士沃尔集团的中国区代表万斯。”

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名片是中文的，上面写着“沃尔集团”和业务范围：设备销售等字样。

才项接过名片看着他们：“也是卖设备的？”

“对，我们是卖设备的。”

“可我们已经……”海青准备说，才项在一旁拦住了说道，“那先进来聊聊吧，咱们看看。”

转而低声地用青海话跟海青说道：“莫名其妙就来了，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万斯和助理坐下来后，从包里拿出一摞宣传册，而后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你们要设备主要是用来做什么？”

“采盐。”才项只说了两个字

“明白了。”万斯翻开宣传册，“我们考察过全球十七个盐湖，沃尔可以提供整套的采盐、洗盐设备，效率能提升300%！”

“噗！”才项憋着笑，心里想：效率提升300%，真能吹牛。

“那你们的价钱怎么样？”海青也故意问道，两人对这家沃尔集团的老外依旧保持着警惕

“价钱都好说，如果谈得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免费给你们提供设备。”

“免费？”才项更是不信了，他看着海青，用青海话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海青一听这话，就觉得不靠谱，便也开诚布公地问道：“既然都免费了，那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呢。”

万斯看着他们，说道：“当然，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是做采盐的，你们一定知道采盐、洗盐设备都是很精密的。那么我们为了保障设备的兼容性，需要贵方提供你们现有洗盐设备所设定的工业参数。”

万斯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他好像很迫不及待地想要促成这次合作。才项、海青见合同出得这么快，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啊，两人便多加了一分小心。

海青翻开协议，看了没几页就把合同推回去了，而后跟才项小声地用青海话说：“他们这个协议全是漏洞，而且还需要我们技术共享。”

才项一听，把协议推了回去说：“技术共享？这个肯定不行。”

“我们可以支付一定的技术咨询费。”

海青、才项对视，都明白了一点：这次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海青接着问道：“那你们的设备呢？是不是压根就没有设备？你们只是想要我们的技术？”

“NO，NO，NO。”万斯摆摆手翻开宣传册的后面几页，“设备还是有的，但我们的设备现在需要一定的数据才能完成试验，这样的话才能给你们免费使用，大家都是互惠互赢的不是吗？”

“对不起，我们的技术真没办法提供。”海青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已经认定，这两位沃尔集团的人就是为了窃取技术机密。

见谈判不成，万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们放心，我们的设备一定是全球领先的，我们调查过很多盐湖，都是按照盐湖的地质情况设计的。”

才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问道：“你说你调查过很多盐湖？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答上了，咱们就谈下面的合作；你要回答不上，咱们就各退一步，不谈了怎么样？”

“好！你问。”万斯很自豪地说

“你走过那么多盐湖，那请问你知道茶卡盐湖吗？”

“茶……茶壶？”万斯装作没有听清楚，“这是什么盐湖？”

“茶卡盐湖位于青海省。”海青在旁补充了一句，“您知道青海省吧。”

“我知道，不就是在青州附近……”

才项笑道，而后摆摆手：“走吧走吧，你们连茶卡盐湖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对盐湖的了解了。”

万斯有些气急败坏，立马用英文指责身边的助理，“你是怎么调查的，茶卡盐湖到底是哪里。”

才项、海青不再搭理，才项起身给二位开了门。

万斯见无果，也只能离开了。

海青立马关上门问才项，“你刚才是怎么敢赌这个问题的，万一他们回答上来了？”

才项胸有成竹地摆摆手，说道：“他们不会的，因为从我来盐厂工作到现在，我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外国人。”

海青点点头，心里却涌上一阵悲怆。他一定要让更多的人、更多的国家了解青海，了解茶卡，了解茶卡盐湖，一定要让茶卡走向国际，一定要让大青盐为世人皆知！

“咱们虽然地处偏远，可这点意识还是有的。他们这些外国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偷别人的东西，说是技术共享，不就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数据信息？他们那些设备，有没有还不知道呢！”

“而且这种做法，不就是挖墙脚吗？在重工厂附近，他们也敢这么做！我看这个问题后续得跟向工程师好好反映一下，这对他们厂子来说，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