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旧时往事：真相

海青辞职了，向北离开了，才项也去放羊了……

那件事让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可多少年以来，走着走着，他们发现如今自己做的事情，也是为了茶卡，于是，也便知足了。海青和才项的关系慢慢缓和，根本原因是在一个镇上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只能如此，根本原因也不在才项。只是向北离开之后，就真的离开了。

向北得知自己接到了海青的投诉信，他没有震惊，而是配合总公司完成了调查。

会议室里，向北一个人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对面是四位调查员。

那位穿着西装的调查组长看着向北提交上来的《事故说明材料》，而后将材料放在一边说：“当时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向北记得清楚：“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央金想把扳手踢下来。”

“你确定我们的设备是断电的？”

“确定，电是我亲自看着断的。”

“那维修工具，也就是出现在设备中的那个扳手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找到责任人？”

向北摇头：“我也不知道扳手为什么会到那里，但我们后续清点了车间的所有扳手后，也没有发现丢失的。”

“还记得那个扳手的型号吗？”

“记得，WH857中号扳手。”

“嗯，这个型号的扳手应该早就停产了，可谁放在那里的？现在也无从查起，这台洗盐设备在测试之前还有谁接触过。”

向北仔细地回忆着：“接触过的人很多，有几名老盐工接触过，设备是他们负责组装的，也有洗盐的工人接触过，她们负责给设备上机油……其他的不清楚。”

“嗯，明白了。”调查组长说，“事件我们都清楚了，这个扳手按照目前你的说法，应该是组装的时候被遗落在设备内部的，才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可盐湖洗盐车间是新建的，而且没有影像设备……更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海青把投诉信寄到了咱们这里，咱们应该重视这次事故，更应该反思。”

“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罚。”向北站起来说道

调查组长示意他坐下来：“处罚会有的，但当务之急是取得当事人的原谅。这件事，向北，你是怎么看的？”

“因为这件事，我们发生了很大的冲突……”向北将在茶卡和海青之间的矛盾全盘托出，而后更是自责地说：“他现在听不进我的任何解释，我没办法向他们家人道歉。”

“明白了，综合研判下来，这件事情的主体跟盐厂是没有关系的，还是因为你的安全疏漏，事件里太多人情的因素，并不算是主观的事件了。”调查组长点点头说，“向北，因为你主攻的是技术，以后你就主要研究设备技术吧，至于外派跟单，这项工作我们就不能让你去做了。李海青和家属那面，我们会派专人去协调这件事，小何，你给李海青家里申请一笔五年的慰问基金，然后派一个人去青海看看他们，这件事最终错在我们，我们也要把这份责任担当起来。”

一边负责记录的助理小何回道：“好，没问题。”

调查组长看着向北，问：“向北，你还有没有什么诉求要给李海青家属转达？”

向北不知道怎么说，一时间愣神了。

“向北同志？”

“哦！”向北看着调查组说，“能不能把这个基金延期到三十年……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

调查组长有些震惊道：“三十年？向北，你是知道的，咱们公司的公益基金对这种情况最多慰问五年时间。”

向北忙说：“组长，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公司按照公司的规定给海青和家属进行补偿，五年的时间也可以。但后面的二十五年，由我个人来承担，只是想请你们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后面二十五年的慰问金不要说是我的钱，依旧说是公司的费用。央金用脚走了十多年的盐路，从茶卡到西宁将近三百公里，不知道往返了多少回，也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让她这样，误了她一辈子的事情。”

向北的这个决定，让整个调查组都震惊了，他看着向北，恳切地说：“向北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这份歉意和诚心，我相信他们也会看到的。你的计划我会向上级领导汇报，另外公司五年的期限，我也会尝试着去申请。”

“好，谢谢你们。”

“对了，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盐厂那面李海青已经辞职了……”调查组长说，“这段时间他需要照顾家人，我想后面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你没有李海青的电话吗？”

向北摇摇头，在那个年代电话和手机是奢侈品，即便是盐厂的厂部电话，他也未曾记得。

最终，在调查组的申请下，公司决定将五年的慰问期限调整到了十年，而剩下的这些年，每一年给到央金的慰问金，都是向北独自掏腰包的，只是这件事海青和央金并不知晓。

多少年过去了，向北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可没想到所有的机缘出现在了儿子向远身上，他终将还是会踏上这片土地……

餐吧外的雨棚不再乱响，风也停了下来。向北手中的日记本还有那张照片，被他紧紧地抱着。窗外的盐湖平静如初，仿佛一切波澜未起。向北说出这些往事的时候，他也是难过、自责。

向远、梅朵依旧很震惊，梅朵不相信阿妈的腿伤竟然和向叔叔有关系，可具体分析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事情直白的摆了出来，伤疤再次被揭开的时候，海青和才项依旧会感到疼，两人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央金缓缓地走进厨房，拎着一壶茶走了出来，她安静地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上一杯滚烫的熬茶。她先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向北一家子，又看看怒发冲冠的海青和才项。

央金这才说道：“这么多年了，事情也应该过去了。当年是我主动要去处理那个扳手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机器会有惯性，整个事情怪不上向北。”

海青听到这话，顿时气得不成样子，他指着央金，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忘了，是他，是他！”

“可你现在较真又有什么用呢？”央金反问道，“茶卡的湖，每年都会被冻裂，春天会消融。当年的事情，谁都没有错，现在我们还有更好的事情，不是吗？”

说罢，央金看着梅朵和向远，眼神中却是忧伤，她真的很怕会因为这件事，留不住向家，而最后受伤的是梅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