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卫律心思

这可算是另类。现在的大帐非比平常，几乎是所有匈奴的政要都来了，正在与汉使商谈汉匈和好的大事，却在紧要关节时，被一个女人打断。不管她是王后，还是其他什么人，绝对不可以。如果是家事，要等到单于退庭，如果是公事，那就是干政，在匈奴的惯例上是不允许的。然而，这些规矩在且鞮单于面前没用。他见了自己女人，什么都抛之脑后，什么国家大事，天下是否太平，统统放在一边。可见额尔沁在他心中的份量。

屋内所有人顿时怔住，立时把目光从额尔沁身上转回到匈奴单于。一个个心里在问，你疯了吗！我们这是在开会呢！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参加，而且还要坐到你身边，让我们怎么发言，这也太不像话了。不光是正在发言的苏武恼怒，连这些匈奴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

部落缑王站起来说：“大单于，万万不可。”

额尔沁已经走到且鞮候单于跟前。如果没有缑王说话，她已经坐下，但听到缑王说不可，额尔沁犹豫地站着没敢入座。

且鞮候单于轻笑，也不理缑王，伸手拍下座位，对额尔沁说：“没事，王后坐吧！”

额尔沁对且鞮候晒出一个妩媚，然后手扶且鞮候膝盖，轻轻坐到单于身旁，不仅如此，而且还把头歪向且鞮候肩膀。

这分明是在向缑王挑衅：你不是不让我坐吗，我偏坐，看你能怎样。

顿时间，缑王更加恼怒，本来想说的话还留点分寸，给单于和王后都留点面子。现在看来，人家都不拿你当回事，你还客气个什么劲。于是，缑王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再说出口时，像是把语言重新调过，又加了一把辣椒面，辛辣无比。

只听缑王朗朗说道：“大单于，女人参政，不仅违反祖制，而且祸国殃民，万万不可。”

且鞮候不悦：“哪个女人参政了，王后只不过坐了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值得大惊小怪吗！”

“大王，想想汉高祖时期的吕后，初始，她也仅仅是在皇位上坐坐，后来，几乎让刘氏宗脉断了根，也让汉国一蹶不振，几近于亡国边缘。”

听他如此说，苏武眉头一皱。此人竟敢拿大汉国说事，可见其谋略不浅。典故自然不差，是汉国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痛。虽经两代人努力，但至今提起这案例，仍然让人触目惊心。现在，缑王提出此事，看上去是喻古讽今，而且还是当着汉国使臣的面，其目的何在呢？挑拨离间还是故弄玄虚？

然而，苏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他不知道且鞮单于与缑王两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他们俩人为了争权早就面和心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更不是一年两年。如果不是且鞮候刚刚登上单于王位，担心矛盾激化，会引发匈奴内部动荡，那么他掌权后第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缑王。虽然暂时没动他，也只是时间而已。一旦时机成熟，抓到把柄，他会毫不犹豫地砍掉缑王脑袋。

矛盾至此，他当然不会听缑王的话，即使是对的，也当反话来听，只要看到缑王，便觉如芒在背，因此，他怎么会信他的呢！

且鞮候反讽道：“这是我的王庭，坐在这里的是我的王后，我有权做出任何决定，如果你看不惯，那就等你做上这个位子时再说吧！“

这话也太刺激人了，明显是瞧不上，而且还有驱赶的成份，就差一个滚字。

且鞮单于刚一说完，缑王气呼呼地站起来，斥责道：“这样的王庭不在也罢。”转身走了。

且鞮候单于并不气恼，转向惊诧的众人说：“少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每年草原上都有些病牲口要处理，既然不适应，那就早点解决了的好。”

具体说来，且鞮候与缑王的矛盾是王位之争。既然且鞮候坐到这王位上，说明他有实力，有自己人，不然的话，坐到这个位子的必是缑王，到那时，他也没机会说这种话。由此可见，缑王的实力不如且鞮候。既然如此，且鞮候自然不在乎缑王说什么。如果缑王现在消失，等于喉头上的刺被拔处，舒服的很，也免的看见他心里发堵。

会开到这份上，谁还有心思往下说，即使有也是免强，效果不会好。况且，缑王虽然离开，但会场上还有他的人，难保心怀不满。对这点，且鞮候心里有数，随后把目光落在虞常身上。单于半天不语，他不会主动说散会，想要看看别人怎么说。

卫律看出了且鞮候单于心思。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匈奴内部矛盾既然被汉使中郎将看到，已然无法隐藏，让他最担心的是害怕汉使在此事上做文章。想到此，卫律向且鞮候提议道：“大单于，今天会议内容都谈完了，其他的，我们明天接着谈好不好。”

卫律的提议明显是朝着苏武来的。

使者的另一个使命还可以称为间谍，名仪上是两国相交的使者，明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是侦探，想着法子打听对方消息，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拿回去由专家分析，没准从这些小事上就能判断出这个国家的国情和政策，对于下步采取什么对策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现在，苏武从单于与缑王身上看到了匈奴内部的不和。

自从额尔沁坐到且鞮候身边，且鞮候早就没了继续开会的心思，色心顿起，便想带额尔沁离开。正愁找不到理由，经缑王这一闹，卫律又提出散会，且鞮候单于正是求之不得，便借坡下驴说：“好，就如丁零王所说，今天会议到此，明天接着谈。”说完，单于站起身，谁也没理，拉着额尔沁走向后帐。

见单于临走连个招呼都没打，苏武很是有气。不过，他也从单于的态度上看出了此时匈奴人的心态，骄横、暴戾之气一点没少。虽然吃了败仗，但也只是折了锐气，完会没有丢失草原、实力变弱的状态。像这样的部落一旦恢复元气，仍然是中原大患。

苏武正在想着，卫律看出端倪，走过来，装做很客气的样子说：“汉使，既然大单于不开会了，你我去草原上转转如何？”

“好，就如丁零王所说，我们去外边看看。”苏武起身，随着卫律走出大帐。

卫律和苏武早就认识，而且在汉中原同朝为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