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其不意

第二十章 出其不意

侦察小组巧妙地绕到敌人摩托中队的后面，突然扔过去一阵手榴弹，把车队尾部几辆摩托车炸得人仰车翻，死的死，伤的伤，乱作一团。受到意外袭击的敌人慌忙卧倒在公路上，胡乱开着枪。因为在黑暗中，敌人根本不知道手榴弹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只好懵头转向地向两边山坡上盲目射击一通。这时候，侦察员们却由青姑领路，一下子就甩开了敌人，悄悄穿过林间小路，迅速而又从容地向山顶上转移，留下敌人在公路上乱作一团。

李承义已经由伪军“特勤”队员背到了公路上。他头上缠满了绷带，衣服上淌着泥水，坐在一辆三轮摩托车里又哼又骂。摩托中队的中队长、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上尉立正站在车旁，带着几分惊惶、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情，望着狼狈不堪的大队长。刚才，李承义已把他痛骂一顿，说他的车队为什么行动这么迟缓，并且恶狠狠地说要撤他的职。小胡子上尉嘴里连声应着“是”、“是”，可是心里却在想：这个花花公子怎么没有被打死呢？如果他因为摩托中队行动迟缓一点就要撤职，那么，把师部英语翻译官都丢给了“中国共军侦察兵”的人，又该怎么样呢？哼，要是撤了这个马脸大笨蛋，大队长这个职务，该不会是别人的吧？

李承义气咻咻地靠在车斗上，忍着头部的疼痛，心里也在想着刚才这件倒楣的事情……

今天，当他们在新波里一无所获地搜索了大半天之后，傍晚前，他命令搜索营和一个“特勤”中队原地待命，自己带着摩托中队回到师部去，向美军顾问和伪师长崔世昌报告情况。一下车，李承义命令摩托中队加足油料就地待命，自己就扯扯军服，快步向司令部大厅里面走去。

伪师长崔世昌脸色阴沉沉地听完李承义的报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忽然想起早上克莱斯上校那副洋洋自得和指手划脚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底里冷笑着：哼，那时候，共军侦察兵就好象已经落到了他掌心一样。可是现在怎么样？他早知道，中国共军和北韩共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一点，你理解得还不够哪，顾问先生。

克莱斯衔着他那不离嘴的雪茄烟，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在窗户前站住了。他背向他们，没有说话，一个劲地吸烟，不时用那多毛的瘦长手指弹弹烟灰，眼睛却望着那一缕粗细不定的、袅袅上升的青烟。过了好一会，才向李承义转过脸来，作了个惋惜的手势说：

“遗憾的是，李少校，你们去晚了一步。”

“是，顾问先生。可是我们一接到您的命令就立刻行动了。”李承义小心地辩白着。

“NO——，NO——，现在不谈这个了。”克莱斯打断了李承义的解释，“你知道吗，黄陵洞的军火仓库，昨天晚上发生了爆炸。游击队的活动，已经使罗伯特司令官的部队面临着暴露的危险。我命令你的‘特勤’大队和搜索营立刻赶到黄陵洞去……“

“加强对‘眼镜蛇’部队的警戒和保护。”崔世昌在另一边插进话来说。

伪师长崔世昌的声调和加重的语气，使李承义马上想到，早上，克莱斯顾问曾经冷淡地说过，关于“眼镜蛇”部队的安全，师长先生就不必操心了。现在，师长先生故意强调一下这件事情，很明显是讲给克莱斯顾问听的。

可是，克莱斯上校却好象完全没有注意崔世昌这番用心，自顾自地向李承义说：

“……以后你的行动，直接由罗伯特中校指挥。翻译官已经在师部等候你了。你们一分钟也不要耽搁，马上出发。“

当李承义出去以后，克莱斯上校两手插在裤袋里，用嘴吹着口哨，吹着一支美国的什么曲子，站在地图面前沉思。

“顾问先生，我担心，说不定我们这个行动又晚了一步。”崔世昌半躺在沙发上，阴沉沉地说。

“嗯哼？”克莱斯抬起头来，停止了用口哨吹曲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反问。

“我是说，黄陵洞‘眼镜蛇’的位置，很可能已经被游击队发觉了。”

“是的，可能这样。”克莱斯神秘地笑笑，耸了下肩膀，“可是这一次我们早走了一步，师长先生。罗伯特的部队从昨天晚上起，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什么？！”崔世昌感到十分意外地叫了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已经离开了黄陵洞？”

“是的。你过来看看，”克莱斯丢掉手里的烟头，在地图上移动着熏得黄黄的指甲，在一个地方点了点说：“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进入发射阵地了。”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崔世昌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顿时紫涨了脸。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师长先生。”克莱斯提高了嗓门说，“美军部队的调动，只听命于美军司令部和它的代表。虽然这样，我仍然乐于通知你这个情况，以便配合行动。”

这几句话立刻使崔世昌明白了他的位置和身份：即使他是个师长，也不过是一个挂着将军肩章的奴才罢了。他颓然地坐了下去，嘴里喃喃地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李承义到黄陵洞去执行警戒任务呢？”

“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告诉他如何行动。目前，我要造成一切迹象来表明，‘眼镜蛇’仍然在黄陵洞，让游击队和共军侦察兵都象鱼儿一样，围绕着这条鱼饵游。你明白了吧，师长先生？”

“哦——，原来是这样。”崔世昌恍然大悟了，虽然不高兴，还是连连点头。

“兵不厌诈，这是中国古代的一句名言。在中国的时候，我就研究过。”克莱斯放声笑了起来。他停住了大笑以后，又接着对崔世昌说，“刚才我已经得到指示，为了加强进攻的力量，师长先生，你的部队要作这样的调动……”

克莱斯上校和伪师长崔世昌这番谈话，李承义当然不知道。他走出司令部，马上就同派给他的英语翻译官、一个又白又瘦的戴眼镜的上尉一起坐上了摩托车，命令还在补充油料的摩托中队立刻随后赶来，就开动摩托飞快向黄陵洞奔去。没有想到，在半路上，他这个带了几百名军人，专门搜索游击队和“共军”侦察兵的人，却突然遭到“共军”侦察兵的袭击，翻译官被俘虏走了，他自己也差一点送了命。李承义明白，这一下可真是栽了个大跟斗，对这样的丢人事情，暴戾成性的师长崔世昌先生会怎么说呢？

李承义那对恶毒的小眼睛在绷带下面不住地眨动着。不，事情还可以挽回。只要能抓住这个时机，把袭击他的志愿军侦察兵抓住，把那被俘走的翻译官夺回来，那么，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丢脸的失败将变成光彩的功绩。他李承义的“英勇作战”的经历，说不定真的可以登上《星条报》了。刚才，他已经命令摩托中队立即进行搜索。可是，他知道，神出鬼没的“中国共军”侦察兵的行迹，是最难捉摸的，就象天上的闪电那样，突然刺眼地亮一下，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想到这里，李承义头上的伤口象撒进一把盐那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就在这时候，位于公路西头的车队尾部，突然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急促的枪声，接着就传来伪军们乱糟糟的叫喊声：

“快打、快打，游击队在西头开火了。“

“他们还没有跑远。”李承义陡然精神一振，象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草那样产生了希望。他立刻命令小胡子上尉：“快，把队伍掉头，撒开包围圈，一定要抓活的。”

小胡子上尉应了一声，转身向西头跑去。

李承义马上转过身来，向另一辆摩托车上那个背着小型无线电话机的李伪军下士说：

“马上询问，二中队和搜索营到达什么位置了？”

“是。”伪军下士扭开了开关，对着话筒喊叫了一阵，就抬起头来报告：“大队长先生，他们已经到达山北边马石洞东侧的公路上，正向黄陵洞前进。”

“命令他们停止前进，立即封锁马石洞一带，并且拉开大网向山顶搜索。”李承义说，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绝不能让中国共军的侦察兵跑掉。”

公路上的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逐渐停止了。小胡子上尉气呼呼地跑来报告：

“真见鬼，打了半天，是中国共军侦察兵还是**游击队也搞不清，在公路南边还是公路北边也不知道。妈的，连人影子都没有看见。”

“什么，你又让他们跑了？！……”李承义脸色铁青了。

“跑不了。”小胡子上尉慌忙说，“我已经命令副中队长带两个小队向南边山上搜索，我马上带人向北面山上搜索。”

“再让他们跑掉了，我就亲手毙了你，快去。”李承义非常恼火地叫喊着。突然，他省悟地说：“不对，快把南面山上的部队撤回来。”

“怎么，南面山上不搜了？”小胡子上尉刚跑两步，又站住了。

“他们没有上南面去，他们的目标是美军炮兵部队，一定是向东北方向走了。”李承义暴躁地说，发觉自己又上了当，把时间给耽搁了。“快把队伍拉开，向北山上搜索。”

“是。”小胡子上尉又转身跑了。

“饭桶。”李承义骂道。他望望黑沉沉的北山，想了一想，就命令摩托车驾驶兵说：“马石洞，快。”

在前后各三辆摩托车的保护下，李承义的三轮摩托车亮开了大灯，向前驶去。车轮在一个凹坑上猛跳了一下，震得他眉头猛地一皱。

“混蛋，你不会开慢点吗？”他痛得骂了起来，又随口喊道：“快。”

“是。”摩托车驾驶兵茫然不知所措地回答说。不过，他还是把行驶速度放慢了。

马石洞在这座大山的东北麓。李承义带着一个小队的摩托兵，沿着公路，围着大山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在一个被山水冲坏的地段上耽搁了一阵子，到达马石洞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早先，马石洞是个绿荫环绕的富庶村子。自从美李联军占领了这个地方以后，几番烧杀掠抢，使它变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倒塌的墙基上长着茂密的野草，流萤一亮一亮地在草丛里飞来飞去。

李伪军摩托车队开进村子的时候，李承义看见有一辆汽车亮着灯光，从村子另一头开了出去。几分钟之后，他们的车队在村口那片长满青草的晒谷场上停了下来，村里一片寂静，两辆汽车静悄悄停在那里，旁边连个人影也没有。

“人呢？”李承义喝了一声，可是仍然没有人回答。

几个李伪军摩托兵从车上跳下来，向汽车旁边走去。突然，其中有个人叫了一声“哎呀”，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后面的伪军吓得一齐卧倒了。

“死了，死了，都死了。”跌倒在地上的伪军爬起来，惊慌地喊。

“什么情况？”李承义心里一阵恐怖，强作镇定地喝道，叫摩托车手把车灯转向那个叫喊的伪军。

灯光冷清清地照在汽车旁边的地面上。李承义一看那景象，吓得头发根都麻了：车轮旁，倒毙着三个伪军汽车司机。稍远一点，一个持枪的哨兵也仰天倒在草地上。听见人声，有个汽车司机动了一下，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一抬身子又倒下了。

李承义跳下车来，三脚两步迈到那个伪军司机旁边，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将他的上半个身子提了起来。

“志愿军先生，志愿军先生。我，我是开车的，我是开车的呀……”那个伪军司机没命地叫起来，一面哆哆嗦嗦地举起了双手。

“混蛋，你看我是谁？”李承义伸手劈了司机一个耳光，“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伪军司机睁开昏花的眼睛，惊魂不定地望着李承义说：

“你，你，你们不是志愿军……”

“混账东西，我毙了你。”李承义发怒地喊道，“他们在哪里？”

“我们搜索营和二中队早都上山搜索去了。”

“我问你共军侦察兵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被他们打昏过去了。”伪军司机**着说，失神地向两边看看，“我驾驶的那辆汽车也不见了。……”

不等他说完，李承义双手猛地一推，伪军司机又重重地仰天摔倒在地上。

“他妈的，坐上汽车跑了。”李承义恼怒地猛站起来，掏出枪来向天连开了几枪。

“叫他们统统都下山，给我追。”他向那个背着无线电话机的伪军下士喊道，又命令伪军摩托驾驶兵们：“快，上车，给我追，追。”

伪军摩托车队又开动了。他们开出了马石洞，朝着刚才那辆汽车开走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