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吃黑

何劲伟不再犹豫，拉开车门，抱着包钻了进去。他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惊魂未定地偷偷打量着开车的阿罗。阿罗只是转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汽车引擎低吼着，载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驶向未知的远方。

旧仓库的大门像是巨兽的口，吞噬了光线与声音。何劲伟紧紧抱着仿佛能给他最后安全感的背包，跟在阿罗身后，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他眼角的余光慌乱地扫视着四周，无尽的黑暗里，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

“咔——哒——”

突然，如同舞台开幕，仓库顶棚的数盏大灯在瞬间同时点亮，刺目的白光将每一个角落都暴露无遗。何劲伟惊恐地发现，在他们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手中雪亮的砍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汇聚成一片武器的森林。森林的**，摆着一把孤零零的椅子。大头鬼就坐在那里，一只手托着下巴，半眯着眼，像打量掉入陷阱的猎物般，看着走来的阿罗与何劲伟。

阿罗停下脚步，低声道：“你不是找鬼哥吗？这就是鬼哥，有什么话，就说吧。”

何劲伟的目光与大头鬼接触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扑通”一声瘫软在地，眼泪和脸上的污血混在一起，失声痛哭：“鬼哥……我……我是阿涛的手下阿伟……”他语无伦次，将那个精心编织的故事——阿涛小组被黑吃黑，全员罹难，他受涛哥临终所托，拼死护货归来——带着无尽的“恐惧”与“委屈”，断断续续地哭诉出来，同时忙不迭地将怀里的背包捧到大头鬼面前。

大头鬼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这是什么？”

“货……涛哥交待，死也要把货……完整交给鬼哥……”何劲伟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

“阿涛他们呢？”

“鬼哥……他们……凶多吉少啊……”何劲伟抹着泪，肩膀剧烈**。

大头鬼眯着眼，目光像扫描仪，一寸寸地刮过何劲伟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朝旁边挥了挥手，一个手下上前，利落地打开背包，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毒品。

“哥，是让阿涛拿走的货。”手下确认道。

“知道想黑你们的人是谁吗？”大头鬼继续问，问题如同匕首，直刺核心。

何劲伟忙不迭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茫然：“这个……这个还真不知道！我们刚到地方，还没说上话，他们就动手了……摆明了就是要抢货，要我们的命啊鬼哥！”

大头鬼身体后靠，重新窝进椅子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你小子，拼了命跑回来，就是为了把货给我送回来？”

“是啊鬼哥！”何劲伟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忠诚而质朴，“我虽然是你手下的手下，但总体来讲，还是靠鬼哥你赏饭吃！涛哥他……他那样交待了，我拼了命，也不能辜负他，更不能对不起鬼哥您啊！”

大头鬼沉吟着，拖长了尾音：“嗯……不错。有你这样的忠心，我很——欣慰。“

他特意拉长了“很”字，像是品味着什么。然后挥挥手：“这样吧，阿罗，安排他休息，把身上的伤，好好养一养。”

“谢谢鬼哥！谢谢鬼哥！”何劲伟如蒙大赦，连连道谢，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伤痛，几次都没成功。

阿罗上前扶起他：“跟我走吧。”

何劲伟勉强站直，跟踉跄跄地跟在阿罗身后，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牢牢钉在他的背上，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仓库门口，大头鬼才收回目光，对身边最亲近的手下勾了勾手指，声音压得极低：”去，查查他的底细，从里到外，给我翻个底朝天。”

“是，老大！”手下领命，迅速退入阴影中。

破旧的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何劲伟**着上身趴在床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外翻，惨不忍睹。阿罗拿着一瓶刺鼻的药酒，倒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上，然后用力按在伤口上。

“呃啊——！”钻心的疼痛让何劲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额头上瞬间爆出豆大的汗珠，顺着扭曲的脸颊滑落，混入粗糙的床单。

“忍着点！别像杀猪一样叫！”阿罗低声呵斥，手上的力道却并未减轻。

何劲伟立刻死死咬住嘴唇，把后续的痛呼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整张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他没有看到，在房门狭窄的缝隙外，一双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大头鬼透过门缝，看着何劲伟那因为剧痛而不断痉挛的背部肌肉和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片刻后，悄然离去。

世界的另一面，霓虹闪烁的酒吧里，轻柔的音乐像甜蜜的毒药。陶佳莹端起又一杯琥珀色的液体，仰头灌下，动作带着一种自毁式的决绝。

“行了，亲爱的，你不能再喝了。”焦云飞按住她再次伸向酒杯的手，眉头紧锁。

“你拦我做什么……”陶佳莹推开她的手，笑容惨淡，眼神迷离，“我又……没喝多。和你在一起，我……开心，就想喝……”话语被酒精浸泡得黏稠而破碎。

“你看看你，舌头都硬了！我们走吧。”

“不走……”陶佳莹固执地摇头，挥手招来服务生，“那种……彩色的鸡尾酒，再来两杯……快点，我付得起账……”她试图表现得很豪爽，但那颤抖的尾音和微红的眼眶，却暴露了内心的崩塌。

两杯如同彩虹般的鸡尾酒放在面前。焦云飞无奈地叹息：“唉……早知道你找我出来是耍酒疯的，我就不出来了！心情不好，喝这么多有用吗？”

“有用……当然有用……”陶佳莹痴痴地笑着，端起酒杯，“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话未说完，又是一杯下肚。随即，她猛地拿起属于焦云飞的那一杯，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再次仰头饮尽。“哈哈……痛快！今天……喝透了！走……走吧。”

酒吧门口，夜风一吹，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瞬间袭来。陶佳莹趴在路边，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吐完了，压抑了几个月的委屈和恐慌终于决堤，她坐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我就是痛苦啊……我心里的苦，能和谁说？……何劲伟他就是个空气！消失了……几个月了！是他丢了我，还是我弄丢了他？我想得头疼！我是什么？是玩具吗？他随手一丢就跑了！没有任何信息……我快要崩溃了！”

焦云飞试图拉她起来，她却浑身瘫软。“我的宝贝啊，起来吧，别在这儿哭了……”焦云飞又急又心疼。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见状却一脚油门迅速逃离，气得她直跺脚。

就在这时，一道雪亮而优雅的车灯划破夜色，一辆线条流畅的豪华跑车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而带着些许惊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