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暗流与线索

都市的夜幕，是一张覆盖在现实之上的巨大薄膜，其下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在一条被路灯渲染得昏黄而**的街道上，一场荒诞剧正在上演。围观的人群如同被蜜糖吸引的蚂蚁，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圈内一个司机状若疯癫，挥舞着棍棒，而身着便装的孙大俊，正沉稳地向他逼近。司机的眼神涣散，瞳孔深处燃烧着药物点燃的、非理性的火焰。他嘶吼着，一棍狠狠砸下，带着一股蛮力。孙大俊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更精准。抬手，格挡，手腕翻转，一牵一引，那棍棒便如被驯服的毒蛇，易主到了他的手中。他没有丝毫犹豫，抡起棍子，朝着自己的额角迅猛一击——“咔嚓！”木棍应声而断，两截断木落地的声音，在骤然寂静的街头格外刺耳。

这一下，不仅打断了棍子，也仿佛打断了司机癫狂的神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竟高喊出：“师父！我陪你西天取经！” 围观的群众爆发出哄笑，这笑声在夜色中荡漾，充满了对荒诞的嘲弄和对暴力的隐秘兴奋。孙大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熟练地绕到司机身后，拧住对方的胳膊，将其制伏，口中顺着对方的胡话低喝道：“你这个泼猴儿，为师现在就带你走！” 直到两名民警上前接手，将仍在呓语的司机带向警车，孙大俊才恢复了民警的本色，转身驱散人群，语气带着见惯风浪的疲惫与不容置疑：“哎，散了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这个人脑子受刺激了，有问题，伤到你们怎么办啊，还在这看热闹，都围在这里要影响交通了。”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空旷的街道和一丝荒诞的余味。孙大俊脸上那点为了应对场面而强装的生动迅速褪去，只剩下冷峻。他走到司机的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一股汗味、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而诡异的化学药品气味。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车厢，最终定格在副驾驶座位上那个不起眼的塑料袋上——里面是几粒蓝色的药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如同深海毒藻般幽微而不祥的光泽。他的心猛地一沉。不是简单的精神失常，是药物，是毒虫啮咬过的痕迹。他发动汽车，引擎低吼一声，车灯如同两把利剑，划破沉沉的夜色，紧紧跟上了前方的警车，驶向一个需要揭开更多谜底的方向。

派出所门前，灯光清冷，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孙大俊看着同事将那个暂时陷入昏沉、口中仍念念有词的“取经人”从警车上拉下来。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招手唤过一名相熟的警察，两人走到灯光阴影处。他压低声音，语气笃定：“带回去先不用审，他吃了致幻一类的药物，先让他清醒了再说。”

“明白。”对方会意地点头。

孙大俊这才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尼古丁辛辣的气息涌入肺腑，稍稍平复了心头的波澜。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语气变得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仿佛只是老友间的寻常邀约：“喂，李队啊，送你个礼物要不要，呵呵……你到我的所里来吧，有点新的发现，你来了再说吧，好的，一会见。” 挂断电话，他脸上的那点轻松瞬间敛去，只剩下沉静的思索。他转身，将烟蒂摁灭在门口的灭烟柱上，步履坚定地走进了派出所。

缉毒支队会议室，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熬夜带来的咖啡因的苦涩和人体疲惫的气息。李冬、赵玉、张合、肖薇等人围坐在长桌旁，案情分析板上的线索错综复杂。李冬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接通：“喂，是大俊啊。”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叙述，原本略显疲惫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被重新投入火炉淬炼的刀锋。“好，一会见。”他挂断电话，利落地起身，“大俊那边有发现，赵玉，跟我去一趟。” 没有多余的废话，行动力是缉毒警察的本能。

派出所值班室，光线明亮。孙大俊将那个装着蓝色药丸的透明塑料袋推到李冬面前。“李队，你看，这是在这小子的车上发现了，”他言简意赅地描述了街头的混乱和司机的异常，“而且在街上乱喊乱叫还打人，一看就是吃药了，所以我就忽然想到，说不定可以顺着这条线，可以钓到大鱼啊。”

李冬拿起塑料袋，对着灯光仔细审视那几粒小小的、却足以摧毁人意志与生活的蓝色恶魔。他的眼神深邃，语气沉凝：“这是K粉，如果他能闹成这个样儿，一定是药吃多了。”

“是啊，”孙大俊接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出现场，一看他那眼神儿，就感觉不对劲。” 那种被药物剥离了现实感的空洞、涣散，以及底层翻涌着的莫名亢奋与恐惧，他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见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