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渔家起惊涛

“快躺好，别出声！”宁彩霞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亮得惊人，方才笑起来时露出的贝壳似的白牙，此刻紧紧咬着下唇。

赵勋刚被按回炕上，就听见院门外的大黄狗“阿黄”发出一阵凄厉的狂吠，随即便是“砰”的一声闷响——想来是被鬼子的枪托砸中了。

“开门！皇军搜查！藏了美军飞行员的，通通死啦死啦的！”日军的中文说得生硬又凶狠，枪托砸在木门上的声响“咚咚”作响，震得门框上的木屑都簌簌往下掉。

宁彩霞手脚麻利地将给赵勋的柴刀往炕席底下塞了塞，又扯过墙角的破草帽扣在他头上，遮住他过于醒目的眉眼。

“你别冲动，先躲着，我去把他们支开！”她语速飞快，指尖划过赵勋虎口那片厚厚的茧子——就是这处干净的茧子，让她笃定了要护着这个陌生人。

赵勋攥着炕席下冰凉的刀把，指节微微用力，刚要开口，就见宁彩霞已经转身冲了出去。他撑起半个身子，透过茅草屋的破窗往外看。

姑娘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先抄起院角那盆泡着腌鱼的臭水，猛地泼在自己的粗布裙摆上，又抓了把灶灰抹在脸上，瞬间就把原本清秀的模样弄得灰头土脸。

宁彩霞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故意把裙摆蹭脏，又往自己身上泼了点腌鱼的臭水，才趿拉着草鞋跑去开门。

门栓刚拉开一条缝，三个端着三八大盖的日军就蛮横地挤了进来，为首的伍长三角眼扫过院子，视线落在宁彩霞脸上时，瞬间多了几分淫邪。

这渔家姑娘皮肤是海风晒出的健康麦色，眼睛却亮得像海边的星子，粗布衣裳也掩不住利落的身段，早就让时常来岛上搜刮的日军惦记上了。

“皇军大人，这是干啥呀？”宁彩霞故意佝偻着腰，声音带着怯生生的颤抖，往屋门的反方向挡了挡，“我爹在屋里卧病好几天了，上吐下泻的，屋里又乱又臭，哪能藏人呐？”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了抹脸，把脸上的污渍蹭得更明显，“你们要找的啥飞行员，我们听都没听过，渔村穷得叮当响，哪敢惹这麻烦。”

伍长“哼”了一声，推开宁彩霞就往院子里闯，另外两个日军也跟着四处乱翻，渔网被踩烂，晒着的鱼干被抓起来塞进口袋，翻箱倒柜的声响震得屋顶的茅草都往下掉。

“少废话！皇军的命令，搜！”伍长的目光在院角的草垛、墙根的水缸处扫过，最后又落回宁彩霞身上，舔了舔嘴唇，“花姑娘漂亮大大的，何必守着个病老头的干活？跟了皇军，吃的穿的大大的。”

一个矮个子日军也跟着起哄，伸手就去摸宁彩霞的脸：“伍长说得对，伺候好我们，保你快活。”

宁彩霞猛地往后一躲，矮个子日军扑了个空，恼羞成怒地骂了句“八嘎”，抬手就要打。

“别碰我！”宁彩霞眼里的怯意瞬间褪去，猛地张开胳膊挡住屋门，“屋里我爹还躺着，你们不能进去！”她知道赵勋还没恢复力气，屋里是唯一的屏障，绝不能让日军闯进去。

伍长被她的泼辣激起了火气，踹开矮个子日军，狞笑着逼近：“不让进？皇军偏要进！搜不到飞行员的，就把你的带走，快活快活的！”

他说着就要往屋里冲，顺手就将枪上磨得发亮的刺刀卸下来，不过是普通的花姑娘罢了，不需要动粗。

后面两个日军嘻嘻哈哈地拽住宁彩霞的胳膊，向往屋里拽，宁彩霞挣扎着，叫骂着。

就在这时，茅草屋的门“呼”地被拉开，赵勋握着柴刀冲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刀刃直劈向离屋门最近的矮个子日军。

那日军完全没防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柴刀就劈中了他的后颈，鲜血瞬间喷溅出来，人“咚”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剩下的日军和伍长都惊呆了，愣在原地足足两秒。

伍长最先反应过来，怒吼着去拔腰间的刺刀，宁彩霞眼疾手快，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张口就往他手腕咬去——这一口用尽了全身力气，齿间瞬间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啊——”伍长痛得惨叫，挥拳去砸宁彩霞的头，却被她缠得动弹不得。

另一边，赵勋已经和最后一名日军扭打在一起。他体力尚未恢复，很快被对方压在身下，日军的拳头雨点般砸在他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赵勋脸涨得通红，拼尽全力将柴刀往对方腰上砍去，日军闷哼一声，力道松了几分。

伍长见状，奋力甩开宁彩霞，还想拔出刺刀，宁彩霞瞅准空隙，抄起墙边立着的鱼叉，嘶吼着冲过来，锋利的叉尖一下扎进日军后心，穿透了整个胸膛。

伍长见状魂飞魄散，猛地推开宁彩霞，调头就往院外跑。

“想跑？”宁彩霞眼中冒火，拔出带血的鱼叉奋力一掷，叉尖精准地刺中他的大腿，伍长“扑通”跪倒在地，惨叫着挣扎。

赵勋踉跄着追上去，踩住他的后背厉声喝问：“岛上还有多少日军？是不是都来搜美军飞行员的？”

伍长疼得浑身发抖，哭嚎着求饶：“没、没多少……大部队都在对面岛……就我们三个来抢点东西……真的！”

赵勋眼神一冷，刚要举刀，宁彩霞已经快步上前——她方才被伍长推倒时磕到了膝盖，此刻脚步还带着踉跄，却死死攥着另一把鱼叉，迎着伍长惊恐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将叉尖扎进他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她脸上，温热黏腻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地上抽搐的尸体大口喘气，胸口因极致的紧张起伏不停。

赵勋弯腰捡起柴刀，刀锋上的血珠滴落在泥土里，他转头看向宁彩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她手里的鱼叉“当啷”落地。

下一秒，宁彩霞双腿一软，重重蹲在血污斑驳的院地上，肩膀先是轻轻**，随即剧烈颤抖起来。

起初是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般不敢出声，可当她看到自己沾满血的双手时，情绪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混着脸上的血和泥，淌成一道道污浊的痕迹。

她杀惯了那些凶猛的鲨鱼，这次杀的却是人，三条凶神恶煞的生命，就在自己手上结束了，虽然他们不是人，是畜生，但心里只有空落落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