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渔岛阻击战

门洞不大，里面堆着一些干草，正好能藏身。赵勋靠在窑壁上，快速更换着弹排，看着宁彩霞递过来的布条，随意地缠在伤口上：“还有多少子弹？”

“歪把子的五十发弹排还有两排，步枪弹剩一百发。”宁彩霞清点着子弹箱里的弹药，“咱们就这点子弹，还要坚持吗？”

赵勋刚要说话，就听见门洞外传来鬼子的脚步声。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机枪架在窑洞门口的缝隙处，手指轻轻扣住扳机。当第一个鬼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猛地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穿透了鬼子的喉咙。

赵勋看着外面倒下的鬼子，声音沉稳，“现在咱们得让那些小伙子学会藏着打——活着，才能多杀几个鬼子。”

他看了一眼宁彩霞，“下次再敢站起来，我可不会再拉你了。”

宁彩霞脸颊一红，低声说：“我知道了。”她看着赵勋手臂上的伤口，眼神里满是愧疚，“赵大哥，你的伤……”

“小伤不碍事。”赵勋打断她的话，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鬼子暂时不会进来，咱们趁这个空当喘口气，等下从窑洞后面的狗洞出去，绕到鬼子的侧后方。那些愣头青没经验，咱们得给他们兜着底。”

门洞外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偶尔传来几声鬼子的吆喝。宁彩霞靠在墙上，看着赵勋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沉稳，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一份责任罢了。

她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因为冲动拖后腿了。

两人顺着狗洞钻出去，借着港口仓库的木箱和堆放的渔网掩护，很快绕到了那群小伙子藏身的断墙后。还没等赵勋靠近，就听见墙后传来一声兴奋的嘶吼：“狗日的鬼子，我打中了！”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不远处的鬼子钢盔上，溅起一串火星。赵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压低声音冲过去，一把将那个正探着身子欢呼的小伙子按倒在断墙后：“喊什么？嫌鬼子找不到你是不是！”

那小伙子脸上还沾着泥灰，眼睛却亮得吓人，挣扎着要起来：“赵大哥，我打中了！我真的打中一个！”

他身边几个同伴也都探着脑袋往外看，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有人甚至已经把枪口抬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再放一枪证明自己。

“糊涂！”赵勋气得牙根发痒，“咱们人少枪少，拼的是隐蔽！你一喊，全港口的鬼子都知道这儿有人了！”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喊声，伴随着重机枪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宁彩霞紧紧贴着墙根，指尖冰凉。刚才偷袭窑洞外的鬼子时，她只觉得热血上头，可此刻听见重机枪的声音，再看那些小伙子毫无章法的样子，腿肚子突然开始打颤。她想开口劝，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都趴下！别露头！”赵勋将歪把子机枪架在断墙的缺口处，目光扫过这群满脸青涩的小伙子，“听我的指挥，等鬼子靠近了再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可没人真的听他的。一个戴草帽的小伙子见不远处有个鬼子正弯腰检查同伴的尸体，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擦着鬼子的肩膀过去，却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鬼子的重机枪瞬间开火，“突突突”的枪声像暴雨一样砸在断墙上，碎石和尘土簌簌往下掉。

“啊——”一声惨叫响起，靠在最边上的小伙子肩膀被打穿，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粗布褂子。他疼得直打滚，哭喊着：“娘！我疼啊！”

这声哭喊彻底击垮了众人的心理防线。有人转身就想跑，却被鬼子的子弹追着打，刚跑出两步就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原本还算集中的火力彻底散了，小伙子们各自为战，有人躲在木箱后胡乱开枪，有人吓得抱着头缩在墙角，还有人干脆扔掉枪，跌跌撞撞地往海边跑。

宁彩霞吓得面色如土，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温热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以前跟着赵勋偷袭鬼子的岗哨，总觉得不过如此，可真到了这种真枪实弹的战场上，她才明白死亡有多近，刚才的勇气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她想动，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别愣着！跟我走！”赵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他手中的歪把子机枪不停地吐着火舌，精准地压制着鬼子的火力点。

一个鬼子刚架起掷弹筒，就被赵勋一枪爆头。可鬼子的人数实在太多，重机枪的火力越来越猛，掷弹筒的爆炸声在周围响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赵勋的胳膊又添了新伤，鲜血浸透了布条，顺着指尖往下滴。他杀了十几个鬼子，可鬼子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根本杀不完。更糟的是，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显然鬼子的增援到了，出村的道路已经被彻底截断。

“没办法了，跳海！”赵勋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海，果断地扔掉了打空弹排的歪把子机枪，拉着宁彩霞就往海边跑。

“撤退，往海里跳，快点！”赵勋他们边跑边喊，沿途还有几个没跑远的小伙子，见赵勋往海边跑，也跟着冲了过来。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膝盖，宁彩霞呛了一口海水，剧烈地咳嗽起来。赵勋拉着她，一头扎进海里，奋力游到几艘停泊在港口的商船下面。这里的海水较深，商船的船底正好能藏身。

日军咆哮着冲上来，向着海里乱枪齐放，好几个小伙子刚露头呼吸，就被鬼子精准地射中了脑袋，沉入了海底，血水染红了海面。

赵勋他们躲在船底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喘。透过海水浪花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岸上的情况。那些跑慢了的小伙子，被鬼子像抓耗子一样从各种藏身之处掏出来，有的被当场打死，有的被打得鼻青脸肿。

但没人痛哭求饶，个个眼中冒着怒火，被鬼子用绳子捆绑起来，一个个推上了停在岸边的大船。一小队鬼子兵也上了船，大船开动了，向着大陆开去。

宁彩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砸进海水里，和咸涩的浪水混在一起。她看着被鬼子推搡上船的身影，有几个还是小时候和她一起在海边拾贝壳的伙伴，嘴唇咬得渗出血丝：“是我……是我们擅自开枪害了他们……”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

赵勋反手将她揽到身后，掌心的力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盯着那艘载满俘虏的大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流泪没有用，我们绝不会放弃他们。”

话音刚落，他突然拉着宁彩霞往更深的海水中潜去——那艘大船正缓缓调整方向，船底的阴影正好能将他们彻底遮蔽。

两人紧紧贴在冰冷的船底，连呼吸都降到最低，远处鬼子的脚步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船身因水波微微晃动，每一次震动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赵勋摸向腰间的匕首，目光死死锁定着船上巡逻的鬼子，营救的念头在他心里愈发清晰，而船底狭小的空间里，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