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船舱内营救

赵勋和宁彩霞两人足尖点地，像两片贴地的枯叶顺着楼梯滑下。底舱的腥甜与焦糊味愈发浓烈，混着鬼子酒气形成一股浊流，钻得鼻腔发疼。

趴在舱门外，透过模糊的玻璃，往里一望，宁彩霞的呼吸骤然停滞。七八个小伙子被粗麻绳反吊在房梁上，衣服早已被**抽成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焦黑的烙铁印，血珠顺着伤口滴在甲板上，积成一小片暗沉的红。

最中间吊着重伤的柱子，曾经总跟在她身后喊“彩霞姐”的少年，此刻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嘴角淌着血沫，眼神却依旧像淬了火。

“柳生小队在哪？说出来就给你个痛快！”穿军官制服的鬼子举着烙铁，猩红的铁头在舱壁反光下格外刺眼。他唾沫星子飞溅，“三天了！他们跟丢在荒岛，汽艇被偷，电台也没了！你们这些土**肯定藏了人！”

旁边的瘦高鬼子踹了踹柱子的脚踝：“**早绘了所有荒岛地图，巡逻艇带着指南针搜！就算找到尸体，也要扒了你们的皮陪葬！”

“呸！**养的小鬼子！”柱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队杂碎在岛上烧杀抢掠，早被我们引到断水的鬼礁了，等着渴死饿死吧！”

“巴嘎！”军官怒喝着将烙铁按回火盆，红芒烧得人眼睛发涩。

他用**狠狠抽在柱子肚子上，看着少年疼得蜷缩却仍不肯求饶，突然冷笑一声：“别以为皇军会让你痛快的死！皇军要把你们拉到东湖镇宪兵队，剥了皮都要问出游击队的头目和老巢！”

旁边的鬼子立刻附和：“就是！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绝不是散兵游勇，留着他们比杀了有用，实在问不出来，就在东湖镇当众斩首，看谁还敢抵抗皇军！”

军官抓起烙铁就往柱子胸口按去，宁彩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散开——那是她下意识咬了嘴唇的缘故。喉咙里的哭喊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却被她硬生生逼回去，只敢用通红的眼眶死死盯着舱内。

赵勋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掌心的老茧蹭得她唇瓣发疼，同时将她死死按在门后阴影里。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是怕，也是怒，指甲几乎要掐进赵勋的手臂，却在接触到他冷厉而坚定的眼神时，慢慢绷紧了脊背——舱内还有四个端着枪的鬼子，此刻冲动，就是把所有人推向绝路。

“滋啦”一声皮肉焦糊的闷响，柱子的惨叫像钢针扎进宁彩霞的耳朵。

赵勋贴着她的耳廓低语，声音稳得像嵌在礁石里：“听甲板脚步声，巡逻队每刻钟过一次。现在是亥时三刻，等丑时他们睡沉，我解决岗哨，你负责开舱门。”

他的格斗刃在掌心转了个圈，“相信正确的刺杀时机，现在冲动，才是真的害了我们大家。”

宁彩霞的哭声被死死憋在喉咙里，化成滚烫的泪砸在赵勋的手背上，又被海风吹得冰凉。她看着柱子的惨叫渐渐弱成气音，嘴唇咬得更紧，血腥味混着海风的咸涩灌满口腔。

鬼子军官踹了人之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临走前还特意用王八盒子的枪管戳了戳柱子的伤口，恶狠狠地叮嘱看守：“别让他们死了，少一根头发，仔细你们的皮！”

宁彩霞这才慢慢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掌心的血印和掐痕交叠在一起，却反手将刺刀握得更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赵勋退回到楼梯转角，借着海面反射的月光观察甲板。他数着巡逻队的脚步声，记牢每一处岗哨的位置，手指在掌心刻下时间节点——鬼子的作息规律得可笑，和他在特种兵训练营模拟的敌方岗哨完全吻合。

夜风吹得更紧了，甲板上的灯笼被吹得摇晃，却照不进楼梯转角的浓黑。宁彩霞盯着舱门口的两个鬼子，看着他们从闲聊到点头打盹，最后干脆歪着头靠在墙上，呼噜声越来越响。当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三声脆响时，她立刻摸出怀里的鹅卵石，轻轻敲了敲墙壁。

赵勋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手腕上缴获的军用手表在微光下闪了闪——距离下一次巡逻，还有十分钟。

两人像两道影子掠过甲板，赵勋示意宁彩霞守住舱门外侧，自己则弓身扑向左边的鬼子。

那鬼子正张着嘴打呼噜，口水顺着嘴角淌到衣襟。宁彩霞看着赵勋如暗影般扑出，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她想起第一次杀鸡时的手抖，可此刻握着刺刀的手却稳得惊人。

当赵勋的格斗刃划过鬼子喉咙时，她深吸一口气，绕到左侧鬼子身后。少年时母亲教她的缝衣技巧突然浮现，她手腕微沉，刺刀精准抵住鬼子后颈动脉，稍一用力，鬼子的呼噜声便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溅到她手背上，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硬生生转过身，背对着尸体，用袖口胡乱擦去血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掉下来。

推开门时，月光从舱口斜射进来，刚好照亮柱子胸前焦黑的伤口。宁彩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却立刻抬手抹掉，快步上前扶住软倒的柱子。

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烫得一缩，指尖的痛感让她鼻子一酸，却还是放轻动作，用袖子小心翼翼擦去柱子嘴角的血沫，声音哽咽却平稳：“柱子，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赵勋则压低声音喊了句“自己人，别动”，格斗刃在指间转了个方向，刀刃贴着麻绳轻轻一挑，绳子便断成两截。

“彩霞姐……赵大哥……”柱子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硬是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赵勋已经割断了另外几人的绳子，手指在伤员身上快速按压——两个断腿，三个肋骨骨裂，还有一人腹腔出血，必须尽快转移。

这么多伤员，遍体鳞伤，行动都艰难，怎么转移，必须借助漂浮物，难道是用船上运送货物的木板搭成救生艇吗？再悄无声息地下海吗？茫茫大海，受到重伤的小伙子们等于是海葬。宁彩霞紧皱眉头，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