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3）

萧赣生在接到赵啸风那边动手的消息之后，马上带领两个连进入了事先观察好的阵地。他选的攻击点是南北两面，这两个方向都有庄稼地，一直延伸到马营的护壕附近。现在小麦快熟了，玉米和高粱长得有人的腰部上下那么高，大白天在这些庄稼地里还藏不住大队人马，可是夜里就不一样了。

东升的月亮斜照着大地，给野外的进攻部队提供了足够的照明。两个连从两头同时向马营推进，借助庄稼的掩护，他们都接近了护壕，也没有被对面的敌人哨兵发觉。

周国栋带着一连在马营的北面，他和几个尖兵到了护壕边，庄稼地和护壕之间，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让一排长带着半个班的战士，小心地匍匐前进，下到了护壕底下。

一排长顺着护壕斜坡滑到底部，和那几个跟随下来的战士摸索了一会儿，发现给他们带路的当地村民说得没错。护壕里原有的一些鹿砦和铁丝网，因时间长远没有更换，差不多都已经失去了效用。护壕的两边斜坡，也有不少崩塌的地方。

一排长和战士们找了一处崩塌得厉害的地点，开始小心翼翼的向上爬。崩塌的碎土在战士的爬动中不断向下滑落，发出了细碎的响声。后面的战士趴到了斜坡上，让前一个战士踩着自己的肩膀攀爬，果然效果不错。没等一排长发令，战士们都照着这么做了——最下面是两个战士并排趴着，他们两人的肩上又是一个战士踩在上面趴着，再后面上去的战士就很容易的上到了护壕上面。

微弱的月光下，周国栋看到了有人从护壕里翻了上去，于是就让另半个班的战士如法炮制，匍匐着下了护壕。这半个班的战士下了护壕，对面的敌人还是没有发觉，周国栋身边又是半个班的战士出发了。这里的战士不断出发，护壕对面上去的战士越来越多，没多久，那边已经集结了十几名战士。

一排长此时也已经上到了护壕顶部，他指挥已经上来的十几名战士，快速地向不远处时隐时现的敌人哨兵匍匐过去。由于上下护壕的人越来越多，动静也越来越大，再加上十几个战士同时向前爬动，发出的声响终于惊动了敌人哨兵。

那边有人一声大喝：“谁！什么人？”随着他这一声喊，一支强光手电的光柱就扫了过来。

一排长没等敌人哨兵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手中的枪先响了。强光手电应声而灭，一排长他们趁机又向前冲了几步，来到了铁丝网跟前。

侦察员在白天就已经观察好，铁丝网是单排的，一共有两道，中间相隔大约十米上下的距离。按照当地村民的说法，这些铁丝网也很久没有更新，锈得不成样子了，估计有不少地方都快要锈断了。一排长身边一个战士站了起来，高举起手中的铡刀片，贴着固定铁丝的木桩狠命劈了下去。

这些铁丝网果然已经不堪一击，在那个战士的这一劈之下，从上到下四道带刺铁丝全都断了。那个战士用铡刀片贴着地伸到了蜷缩在一起的铁丝下面，用力往旁边一甩，木桩旁边就留下了一个一米多的缺口，毫无阻碍了。

那战士冲过缺口就向第二道铁丝网跑去，可是刚迈出两步，对面一挺机枪突然响了，战士重重的向前扑倒在地上，手中的铡刀片飞出了好几米远。

在那个战士站起身的时候，周国栋的手下已经大部分都到了护壕边，翻到护壕这边来的战士也已经有二十多人，还带过来一挺机枪。敌人的机枪一响，过了护壕的那挺机枪马上朝着对面几十米外的枪口焰，一长串子弹不打嗝地泼了过去。敌人的那挺机枪一下子熄了火，在它旁边陆续开火的一些步枪，也都被周国栋身边的火力压了下去。

敌人的机枪刚哑火，一个战士冲过铁丝网的缺口，捡起前面那个战士的铡刀片，冲到了第二道铁丝网前。他不顾身边飞舞的子弹，如法炮制，劈开了又一个缺口。在第二个缺口打开的同时，这个战士也中弹倒在了缺口边。

敌人的火力渐渐加强，铁丝网上被打开的两个缺口太小，被敌人封锁住了。一排长让十几个战士横排成一线，全都掏出了手榴弹。这十几个战士在他的指挥下，同时将手榴弹投向了二十多米外的空地上。他们事先曾经演练过，十几颗手榴弹的落点，在铁丝网前十几米的地方同样成一条横线。十几颗手榴弹差不多同时爆炸，在铁丝网前炸起了一道烟尘泥土构成的烟幕，在这样微弱的月亮光线下，这道烟幕阻碍了对面敌人的视线。

战士们趁着这短短的一瞬，冲到了两道铁丝网的中间。他们还是像先前一样，十几颗手榴弹飞了出去，只不过这次接连投了两轮手榴弹，落点也向前推了十多米。炸起的烟幕比第一次更浓，而与此同时，马营军火库的南边，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短暂的分散了对面敌人的注意力。

一排的战士趁机冲到了铁丝网前方，在后方火力的掩护下，不顾伤亡的向前爬行。看来南边爆发的战斗，影响到了这边守敌的战斗意志，他们的枪打得没有原先那么准了。

战士们爬行到距离敌人防线三十米左右，随着一排长一声大喊，还能站起来的二十来个战士，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喊杀声，一跃而起向敌人的工事冲了过去。

这短短的三十米距离，一半的战士倒了下去，但是有一半战士最终冲进了敌人工事。马营敌人的工事是一条围绕整个军火库的战壕，战壕边每隔一段距离建有沙包和原木构成的火力点。十来个战士跳进战壕，立即向两边杀了过去，突破口形成了。

马营的守军主力是一个不健全的连，人数不足百名。除了他们以外，军火库里还有几十名负责库房管理的官兵。这么点兵力要想守住偌大一个军火库，实在有点力不从心。这也是汤正祥过于托大，没想到在他防区后方的这个军火库，居然会受到八路军主力的攻击。

守军连长在攻击刚开始的时候，还并没有十分恐慌。他按照自己在军校学到的战术操典，还在探究着北面的攻击是不是八路军的主攻方向。他认为按照正常的攻击方式，必定会有一处主攻点，另外还有一个佯攻点。他只要能准确判断出八路军的主攻方向，就可以调动手头的兵力，集中大部分兵力火力顶住八路的攻击。如果八路要转换攻击点，他在内线随时调动兵力火力，要比处于外线的八路灵活主动得多。

北面的攻击开始后，他从那边的火力判断，这边就是八路的主攻点。他将一半的兵力调向北面，以他的经验能够断定，那边的八路军不会少于一个连。他认为自己虽说手头兵力不多，但是守着个军火库，枪炮弹药有的是，顶上一阵子应该没问题。八路再强悍，这里毕竟是在暂二旅的腹地，以狼山八路军那点实力，要孤军深入这里进行无后方作战，多半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是为了解他们根据地的困局。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自己的手下有点不争气，北面的防线这么快就被突破。他正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南面却爆发了战斗，而且一上来就非常激烈。南边的防线虽说暂时没有被攻破，但据那边的排长报告，进攻的八路军人数众多，不会少于两百人。

连长有点怀疑南边的报告，他怎么都没法相信，八路军怎么可能同时在两个点上都投入如此大的兵力？可是接下来事情的进展让他魂飞魄散，事实证明南边的八路即使没有两百，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太多。

他正在命令部下坚守，同时让库房那边的勤杂人员准备依托库房抵抗八路。东边却同样爆发了战斗，而且那边的守军更加薄弱，据他们的报告，那边进攻的八路也有一百多人。

连长心胆俱裂，在最后一次向旅部请求增援以后，他跑到了库房那里，让那里的几十名后勤官兵赶紧构筑工事，想要在那里和八路拼死一战。

连长的命令是被执行了，但是库房里的那些后勤官兵，事实上并不属于他直接管辖。现在虽说勉强听命于他，暗中却都在考虑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没有几个人是真心服从的。

北面攻进来的八路进展迅速，已经抵近了库房区，开始向守军喊话。与此同时，南边和东边的守军，知道北面防线被突破，士气大挫。东边的守军二十来人首先停止了抵抗，萧赣生从那边进到了里面。他这面枪声一停，南边的守军马上明白抵抗是没有意义的了，也举起了白旗，向那边的二连长杨永兴投降了。

库房区占地不小，靠连长身边的几十号人根本防不过来，他们只好占据了一角两间相对独立的库房防守。可是这几十个官兵战斗力不强，战斗意志更弱，他们背着连长，商量着是不是打死连长以后投降。

连长感觉到了这些官兵的威胁，明白再要强硬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他只好大声向他们说道：“弟兄们，我明白你们想的是什么，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再打下去，那好，我答应你们，放下武器向八路军投降吧。他们优待俘虏，不会杀我们的。”

没等连长再说下去，靠近外围的弟兄已经向对面的八路军大声喊了起来，并且把枪支扔了出去。

不过半个小时，马营四周的那些小部队还没有一支赶到，这个军火库和它里面大量的军火，就都落到了独立大队的手中。萧赣生立即命令部队向四周布设防线，同时寻找运输工具，准备挑选好的武器弹药带走，剩下带不走的就只好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