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记忆

那只形如枯槁的手灰白如纸，勒着亡魂喘不过气来。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从亡魂身后探出了脑袋。苍白的面孔，黑森森的眼睛，嗜血的目光，伤痕累累的身体……那是恶魂！李太远盯着他，恶魂也是亡魂，生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被地府打下十八层地狱，受极刑的惩罚。他们因为长期遭受刑罚，满怀怨气和恶气，又常年被地狱里的戾气侵袭，被一般的亡魂凶残可怖，如同凶猛的怪物。

只见，恶魂大张嘴巴，猛地一口咬在亡魂的脖子上！顿时，鲜血四溅，亡魂几乎被咬去半个脖子。亡魂歪垂下脑袋，身子还没倒在地上，便整个儿消失了。只剩满嘴满身是血的凶魂，直勾勾地盯着李太远，一双眼睛黑得了无生气，又透出嗜血的光。下一秒，他朝李太远猛扑过来。

“该死！”李太远立即挥拳迎向恶魂。怎料，拳头穿过了恶魂的脑袋，没有打中他。同时恶魂穿过了他的身体，扑向了他身后的一只孩童的亡魂。那只可怜的孩童亡魂没来得及躲闪，被扑撞到地上瞬间消失了。

这是幻象！李太远清醒过来，舒了一口气。恶魂依旧没有停下，继续从地上爬起来，向另一名亡魂冲过去。周围的惨状如同置身地狱。无数恶魂跑到了黄泉路上，对亡魂们肆意屠戮，大火熊熊，巨浪滔天，远处的闪电亮得刺伤了眼睛。

这是断魂的记忆，曾经发生在阴间的事？李太远吃惊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这是三百年前，断魂走火入魔，地狱崩塌，阴间大乱的情景。地狱之火从地狱烧到了黄泉路上，所到之处，凝结成冰。那些被打下地狱受惩罚的恶魂们全被断魂放了出来，对着黄泉路上的亡魂一路残杀。”地魄来到李太远的身旁，神情凝重地扫过周遭，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忘川河的对岸。

一道高高的浪头落下，对面的忘川河岸同样一片蓝色的火海。有人立在火海之中，黑甲双刀，气势汹汹。半张面具挡在他的右脸上，只露出左脸的刀眉深目，狠绝神情。围绕在那人周遭的仙力强大可怖，带着另一股黑色的力量，惊天动地，仿若能够吞噬整个阴间。他一脚踩在一名鬼仙的身子上。鬼仙早已血肉模糊，发出低低的声音，是临死前的**。

那个人是谁？即使隔着河岸站着，即使明明知道面前的情景只是一个记忆，可李太远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黑色力量是什么？和烛龙的力量似乎是一样的？

“他就是断魂！”地魄说，“他修炼邪力，几乎把自己的仙力变成了邪力。不过，当时他没能成功练成邪力，令仙力全部转化成邪力，便走火入魔了。所以你现在看到的他的力量半是白色的仙力，半是黑色的邪力！”

“邪力？”

“人一旦有了太多的欲望就会产生邪念，有了邪念就会被邪气侵蚀，邪气不受控制，将会反噬，令人终走上不归路。”地魄望着断魂，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断魂挥起手中的一把刀，对准脚下的鬼仙，一刀刺了下去。鬼仙惨呼一声，挣扎了几下，在大火之中化作一团白气，渐渐消散了。地魄不忍看到鬼仙的死亡，将视线移到了一旁。

断魂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鬼仙？李太远一怔，只见断魂收起刀，抬头河的这一边望过来，阴冷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笑容阴森带着几分残忍，恍然间，竟和向青天有几分相似？

他什么时候看到过向青天这样的笑容？李太远回想着，在肖雨儿的婚礼后，他抱着手上的肖雨儿遇见了他和木云仁？十年牢狱后，他和肖雨儿一齐去到天和堂拜见他？还是不久前的闲云居，他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不，它就在向青天的脸上，有意无意，隐约或明显，令他时刻胆寒心惊，深感恐惧。

这时，一道身影从他们面前飞速闪过，来到忘川河岸边。这人一身银白色的铠甲，手握一把长剑，身上绕着强大的仙力。他一出现，忘川河中高高的浪花立马落了下去，河里的几只凶灵顿时害怕地钻回了河水里。

来人又是谁？李太远望着这人的背影正想着，只见一只恶魂冲向了这人。他利落地一个回身，挥剑直接砍没了恶魂。在剑光和鲜血中，李太远看清了铠甲下的那张脸——剑眉星目、英俊不凡，一张和木云仁相同的脸！

他是木云仁？李太远一惊，不由地转向地魄。他们都有一张和木云仁一模一样的脸？不过，来人的脸上多了威严和严肃，令人肃然起敬。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和出手的迅猛利落，也是木云仁不能比拟的。反而地魄严谨中带着一丝忧郁，更像木云仁。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都……

地魄察觉到了李太远的视线，解释道：“他是地魄，三百年前的地魄，曾经的地魄……”

正说着，身穿铠甲的地魄眉峰紧锁，高声向对岸的断魂说：“断魂，马上收回你的力量，停止你的所作所为，束手就擒！”

“哈哈哈……”断魂大笑出声，满脸张狂：“我的所作所为，我的什么所作所为？我毁了地狱，停止了那些千年万年的哀嚎，阴间安静了，世界清净了，多好啊？地魄大人，你成天呆在富丽堂皇的地府里，不知道恶魂和它们的哀嚎多么令人抓狂，多么令人痛恨？好像千只万只蚂蚁在啃食你的皮肤，又像一只恶魔伸出的手掌紧紧地抓着你的心，一下又一下，你跳动的心脏无法跳动，那只可恶的手越抓越紧！”

“住嘴！”银色铠甲下的脸拧紧了神色，再次厉声道，“断魂，你被心魔迷失了心智，走上邪路，再不停手，后果会越来越严重！”

断魂嗤笑一声，继续狂傲地说：“我不会停手，我还要毁了黄泉路，毁了整个阴间！” 这时，断魂拿下右脸上的面具。被面具覆盖的半张脸上，皮肤已经是淡紫红的颜色，还有数个凸起的脓疮！

李太远吃了一惊：“那是？”那不是他中了烛龙的毒后出现的症状吗？李太远回想起他中毒的情形，心有余悸。毒素快速地侵入他的体内，摧毁了他的力量和身体。

“那是邪毒——断魂走火入魔后出现的一种带着邪气的毒，能侵入妖怪、降妖人和鬼仙的体内，杀死入妖怪、降妖人和鬼仙。”地魄直言道，扯开包在脖子里上衣领，露出皮肤的暗紫色和脓疮，“在虎跳峡时，我也中了这个毒，靠着不念大人的仙力不断地输给我，才控制了毒素，活到了现在。”

对岸的断魂已经舞起双刀，释放出身上强大的力量。霎时，地狱之火旺盛地烧起来，忘川河水卷起惊涛骇浪。随着断魂挥舞的刀尖，两道凶猛的火焰犹如两条蓝色的巨龙，从他身旁冲了出去！

地魄果断出击，挥舞起长剑迎向断魂和两道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