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炊事一班

回到营地，顾卫平向指导员传达了首长的指示，指导员握住宋一牙的手，诚恳地向他道歉，说连长刚牺牲，对他的打击很大，一心思就想多杀几个小鬼子报仇血恨，没想那么多，请他原谅。大个子李得胜也跑过来拉住宋一牙的手，说刚才一押走他，他就后悔了，说要不是他抢先说他是逃兵，可能也没人认为他是逃兵，结果就因为他先说了，所以大家也都那么想了，反来复去地说了一大堆，后来又说连长已经牺牲了，再也不能有战友牺牲了，并告诉宋一牙再是打起来要躲在他身后，他身板子大，能挡住子弹。这令宋一牙十分感动，心想，有这样的部队，有这样的战友，小鬼子何愁赶不出中国去，革命何愁不能成功？

一排长牺牲了，连长也牺牲了，去营部开会的只有指导员和剩下的三个排长(这个连编了四个排)。战士们都休息去了，李得胜拉住宋一牙的手，嘘长问短，倒叫宋一牙有些不好意思了。

指导员和三个排长开会回来后，几个人又坐下来商量了一会，才召开了全连人员大会，指导员在传达了首长的指示精神后，下达了晚上九时一刻突围的命令，三连负责掩护近营部和首长安全，现在的任务是休息，这些宋一牙已经知道了，然而最让宋一牙吃惊的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现在俺宣布宋一牙同志为一班班长，如果俺牺牲了，由一班长接替俺继续指挥战斗!”

宋一牙当时的表情应该象极了一口吞了三个鸭蛋一样的表情，嘴张了半天也没有合上，直到后来他那只门牙感觉到山风的凉意，才想起合上嘴。战士们对于这项任命也都很吃惊，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自队伍中传了出来。

指导员一虎脸，道，“知道军区首长是怎么评价宋一牙同志的吗？”

战士们都不解地望着指导员，指导员扫了一眼队伍，才道，“军区首长说，‘你们连那个只长一只牙的同志，对，叫宋一牙，是个人才，很有点军事头脑!’同志们，你们想想啊，这可是首长说的呀!当时俺就向司令员报告说，请任命宋一牙同志为咱们连的连长，可司令员又说了，‘小同志，还要锻炼锻炼吗，等突围成功了再说吧’。”指导员顿了一下，又问道，“同志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战士们虽然这么喊着，但宋一牙知道他们当中有一大部分人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而其他的人可能与炊事班接触不多，首长怎么说就怎么着了。

指导员宣布队伍解散后，又单独把宋一牙和李得胜叫到一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油布包，郑重地打开，郝然是一把驳壳枪，看着宋一牙，道，“牙子，这是连长的枪，今天俺交给你了，记住，人在枪在，知道吗？牙子，会用吗？”

宋一牙看着指导员手中的驳壳枪，此时天还未全黑，那把驳壳枪发着蓝幽幽的光，枪柄上的红绸子飘带有一块暗红的斑痕，旁边还有一只压满子弹的弹压。宋一牙一把抓过来，放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和爹的那把一模一样，憋住了兴奋，道，“会用，会用!俺早就磨着顾卫平教给俺了!”说着得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得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李得胜的眼珠子仿佛都从眼眶里冒了出来，正直勾勾地盯着那把驳壳枪，仿佛要把它吃了似的，突然，宋一牙想起他拍着胸脯子要他打仗时躲在他身后的话，心中一冲动，便双手捧着枪，递到他面前，“班长，这枪……这枪，你先拿着吧，回头俺抢小鬼子的!”

这一举动却吓得李得胜连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道，“别，别……这可是连长的枪，这可是连长的枪……使不得，使不得的!”

这时指导员也在一边说话了，“大个子，呆会儿再做一顿饭，炊事班解散，你们炊事班都编到一班，一班人太少了!”

宋一牙也不知道一班有多少人，便问道，“指导员，一班现在有几个人？”

“算你四个。”

“算不算李班长？”

“算，还算上娃子和李先敬!怎么，嫌人少？”

啊？原来就是炊事班呀？宋一牙一愣，指导员接着说道，“这次咱们让鬼子包围了，战斗伤亡很大，没办法，牙子，等到突围成功了，俺再给你补几个!”

也是，有四个总比只有一个强!宋一牙一边扒拉着“小算盘”，一边问，“那枪呢？”

“不是给你了吗？”

啊？一个班，四个人，还是炊事班的四个人，还只有一把驳壳枪，宋一牙有些崩溃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宋一牙只能带一个由四个人的炊事班改编而成的一班，只能带一个只有一把驳壳枪的一班，宋一牙咬着下嘴唇，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多弄几支枪来。

指导员也紧锁着眉头，他是有些担心晚上的行动，鬼子们的战斗力强，不知今晚能不能突围出去，又能有多少人突围出去，看着宋一牙，道，“牙子，以后要靠你自己了，能活着走出去，一定要活着走出去，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是党的人，知道吗？大个子，你是党员，一定记着，帮俺看着牙子。”说着话，头又转向李得胜叮嘱。

“放心吧，指导员，俺看着他!”李得胜认真地点着头。

“还有，大个子，还有一些米吧？”

“是，可就那么一点米了，还不到三斤!”

“呆会儿都吃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吃到肚子里做饱鬼!他妈的，做鬼也不能让小鬼子舒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