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三节

三

第二天上午，吴志伟、韩大海及全连士兵在一块比较平坦的山坡顶上围成一块方阵坐好，听着射击教官刘刚给大家讲课。

刘刚昨晚临睡前特意把军装洗了一遍。仅19岁的他昨天在全连官兵面前着实地露了脸！不仅吴长官、韩长官及全连一百多士兵对他欣佩有加、赞不绝口，他以前的两位长官———副连长戴云飞和他直接的排长李小山更是在吃晚饭后特地来看望并鼓励他：“刘刚啊，你是好样的，给咱们的老连队争了光，露了脸！”戴云飞拍拍刘刚的肩膀道。

“嘿嘿，戴长官，我怕我不行，当不好教官。”刘刚有些发窘地说。

“谁说不行？”戴云飞眼睛一瞪道：“你的枪法就证明你行！有不服气的让他出来打两枪！至于当教官吗，你只把你射击的体会和经验给大家讲明白了就行，主要是让你的体会和经验能让大家明白、掌握并慢慢在自己的练习中变成他自己的感悟，其枪法肯定就会大大提高。”

“是。”刘刚道。

“刘刚啊，”李小山望着这个六、七天前还是在自己的指挥下一起炸毁日军弹药库顶上的大暗堡、而现在却一跃与自己平级的长着一张尚显得很稚嫩面孔的老部下语重心长的说：“难得吴长官和韩长官这么看中你，好好干，给咱们侦察连争光露脸，有什么困难我和老戴都能帮你。

至于你怎么教大家射击，我告诉你：咱现在这个连里恐怕最少有30多人都在各个军校受过训，什么理论、知识等都知道，你不必去讲这些，而且你也肯定讲不出来。你只把自己怎样从瞄准射击到渐渐地练到不瞄准、从打枪慢练到打枪快的体会和方法讲给大家听，再把你的什么方法、窍门毫无保留的告诉大家就行了！你琢磨琢磨，该怎么教？教些什么？你一定有办法的。”

两位老长官的一番启示让刘刚这个仅有实际经验却没掌握理论的脑袋一下子开了窍！

“也就是说，把我练枪的方法和自己平时摆弄枪的习惯告诉大家，让他们学着我的样而来打枪！”刘刚心里有了底儿。

此刻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东南的海面上，给众人们些许的暖意。一百二十多名官兵———包括正、副连长正以安详、信服和尊重的眼神沉静地看着刘刚。

轻咳了一下，刘刚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讲话：“长官们、弟兄们，我现在就给大家讲讲我是怎么学打枪的。”说完他看看四周，只见吴志伟和韩大海相互对视了一眼，竟带头拍起了巴掌！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刘刚兴奋的红脸逐渐恢复了正常，他的语音也开始变得平顺、清晰以及流畅了起来：“我小的时候家住胶州的城边儿，十二、三岁的时候常和几个伙伴在家附近的山边用弹弓子打鸟。

我那时侯把弹弓子别在腰带上，动不动就拿出来比划一下，不过我并不会、或者说从没有象别的同伙那样用弹弓瞄准一下再打，而是在左身后兜上小石头子猛地就射，一开始是常打不着，但以后就能一下子打中一只了！时间一长，我就能常常抬手打中想要打的目标了！

我那时的感觉就是：我只要看准了前面的东西，抬手就射，那颗小石子就能按照我的心思打到那个地方，哪怕它小的就象一颗核桃！

再后来我和我哥一起当兵了。平时训练射击时，我懂得了打枪让标尺的缺口、准星和目标三点成一线的道理，但一直不习惯长时间的瞄准，所以在教官不注意的时候我常常是自己盯准一个目标、然后猛地一挪枪口再牢牢定住，然后再用三点成一线的原理看看自己的枪口和那个设定的目标还差多少？心里有了数，再反复这样练。

在站岗时也不分白天、夜晚，我也是端着枪突然地以一个据枪射击的动作来对准某一点，或一块石头，或一口猪，或一颗星星，或一盏灯。很快，我就从小时候打弹弓的体会找到了步枪射击的感觉，基本上也就能用不着瞄准就可以快速、突然地射击并打中目标！

再后来，我又开始练习打移动的目标，先是走动的牲畜如狗、鸡、鸭等等，再后来就是飞鸟等快速移动飞行的什么了，打这类的东西我也把提前量和风速等长官们讲过的因素自然地加到我的感觉里，所以在几次真刀真枪地同鬼子打仗时，我抓住机会努力多打几枪来验证一下平时仅能练、但无法放枪查看实际成绩的射击效果了。

第一次的战斗我拼命放枪，15发子弹打倒了12个冲上来和退下去的鬼子兵，但事后我们班长还骂了我一通！说我不听号令没和班里的其他弟兄们一起撤退。倒是排长李小山长官表扬了我，说以后你就躲在阵地里专门打挎战刀的鬼子官和刺刀上挑着膏药旗的鬼子兵，冲锋倒是不必了，撤退却是必须的！”

听到这里，全连的官兵倒是轰然地一阵大笑！

刘刚脸红了一下又实实在在地说：“第二次与鬼子打仗，我照李长官的吩咐专打远处挎战刀的鬼子军官和刺刀尖上挑旗的鬼子兵，5发子弹打倒了3个鬼子，还有两个我是打中了，但没有打死！被他们的同伙搀走了。

那次的战斗很激烈，鬼子的机枪和小炮火力很猛，咱们的弟兄死伤了不少！李长官爬过来告诉我专打约300米外的鬼子机枪射手，我用了12发子弹打中了7名鬼子兵，因为他们是趴在田垄后面不好打，有时两、三枪打不死一个鬼子，没办法，我又向右边爬了几十米换了一下角度，又用了5发子弹打中了4名鬼子，结果让鬼子的迫击炮向我打了三发炮弹，幸亏我的前面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大多数弹片，只是我的左肩膀和左臂受了伤，被我的班长给背了下来。

伤未好时，我练枪不方便，李长官又特地请示连长，借给了我一支驳壳20响手枪，让我也把手枪练得和步枪差不多，只是不能打得太远。别的，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是说，你的射击感觉得力于你小时候打弹弓子？”刘刚结束了讲话、全连官兵好一阵子沉默后，吴志伟问到。

“是，吴长官。”刘刚站起身立正道：“ 我的感觉就是靠打弹弓子得来的。”

吴志伟和韩大海商量了几句什么，韩大海又招呼过来四名士兵，让他们到岛上四个哨位询问一下情况，然后对戴云飞道：“一排长，你立刻安排几个弟兄在一百米处的小树上挂三块事先做好的圆木牌子，再在50米处挂三块更小一点的，让刘刚给示范一下。”

待派出的四个士兵回来向他报告了海边警戒的情况后，韩大海命令全连排成四列横队，前面两列的坐下、后面的两列交叉站着来看刘刚示范。

韩大海取下自己的驳壳手枪卸下弹梭，将子弹全数退下又重新安上了三颗子弹关上了保险递给了刘刚，又取过来刘刚的步枪退下5颗子弹留下两颗将其余的三颗装入弹仓递了过去道：“刘刚，全连的弟兄们在看着你，你不仅要给自己树立起信心，更要给全连的弟兄们树立起信心！别紧张，你就当那六个靶子都是鬼子的脑袋！”

刘刚右手握住他那支至当兵以来就形影不离的汉阳造用单臂将之高高扬起、枪口向天，他看了一眼一百米处仅一人多高尚且枯干无叶的树枝上悬挂着的三个各相距十几米的、远远望去如同三个小苹果大、用锅底灰涂黑了的的圆木板，吸了一口气，左手上扬“啪！”地托住了步枪的护木猛地下挥然后死死定住“砰！”地一枪，只见百米远的一块小木靶突地一顿然后轻微晃动！接下来刘刚右手拉栓、退壳、上子弹握住枪把将枪口稍稍一挪又是一枪，然后又重复同样的动作。

三枪放完，韩大海看看时间，两秒整！

刘刚将步枪递给了站在他身边伸手接枪的吴志伟，又伸手在后腰处拔出那支驳壳枪打开保险推上子弹，缓缓地吸了口气将身子向左转了一下与前面的靶子呈45度角，他看了一眼前面50米处三个如鸡蛋大小的木靶，单手持枪猛然转身抬手甩射“砰！砰！砰！”三枪，那三个木靶先是向上扬起然后轻轻晃动，靶子的中间似乎尚冒着淡淡的青烟------

先是一阵子的沉默，百多人似乎惊呆了，许久，忽听队伍里众人大声的喝采：“好！好啊！”

“好快的枪！好准的枪法啊！”

“神了！娘的，他刘刚天生就是打枪的料！”

“这枪打得真神了！我头一次见这样打得自如，洒脱而又指哪打哪的！”二排长王志刚对本排弟兄称赞道。

“------ ------- ------ ------ ”

韩大海看看表得知刘刚方才手枪的三发子弹的速度是一秒多一点。他接过报靶士兵递过的木靶高高一举道：“弟兄们，六个靶子全中靶心，刘刚的步枪射击速度是三发子弹用了两秒，手枪是三发子弹用了不到两秒。这说明了什么？我看只说明了一点：即长短枪射击不一定非要按正规的训练教程并通过很长时间趴在地上的射击预习才能练好，刘刚就是很好的榜样。他可以告诉你们：神枪手不是天生的，而是你们人人都能做到的！”

韩大海看着被刘刚的射击表演激起高昂情绪的全连官兵，心情也随之感到了振奋。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抑制住自己也想打几枪的冲动又对大家说：“弟兄们，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们这个连会产生出许多个刘刚、戴云飞这样的射手，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一百多人的一个连，其战斗力不知会提高多少倍！如果我们的投弹、刺杀和步兵炮射击等几项军事技术再有突出的提高，一旦到了和小鬼子进行战斗的时候，我们的连就会发挥出一个营、一个团甚至一个师的战斗力！你们说对不对？”

“对！”全连官兵此刻是群情激昂、震天般地大吼了一声。

“刘长官，你说我们是不是现在也弄个弹弓子先练练？”一排二班长向林问到。

“嘿嘿，向大哥，你可别这么叫我，我、我可实在不得劲。”刘刚先是神态尴尬地支吾着，然后又说道：“向大哥说的用弹弓子开始练，我倒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虽然现在可以用枪直接瞄准寻目标、找感觉，但用枪练我们不能随便打子弹，就是找到了感觉也无法随时验证，所以不如做个弹弓找些石块当实弹打目标。可是在这里到哪儿去找东西做弹弓呢？”

一直显得老成持重不太说话的刘飞这时开了口：“刘刚，我问你，做弹弓需要什么材料？”

“弹弓把可以用树枝的丫条来做，但需要两根皮条、而且必须是熟胶皮才有弹性。我小时侯是和伙伴们去人力车行偷换下的洋车里胎来做，还有兜石子的小兜，最好是熟软的皮革，帆布也行。”刘刚道。

刘飞站起身和吴志伟及韩大海小声说了些什么，吴志伟道：“机场跑道尽头有两辆鬼子的破卡车，轮子的内胎咱们可以做弹弓了，八个内胎够不够我不清楚，我让弟兄们拆下来你估量着做， 我派一个排的弟兄帮你忙。至于你说的小兜用什么来代替，再想想办法吧。”

“我想起来了，”一旁的三排长赵杰道：“我们在地下通道发现了几百个鬼子的尸体，他们穿的鞋是黄土颜色不打油的皮鞋，那面和帮都能用吧？”

“能用，太能用了！”刘刚大喜道。

“先等等。”韩大海一伸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道：“一提起鞋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们现在一人一双胶鞋，这几天倒没觉得什么，可以后一训练，时间一长，我们脚下的鞋肯定不会穿得太长久，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所有鬼子尸体上的皮鞋扒下来留着自己穿。老刘，你觉得怎么样？”

身为全连掌管后勤的刘飞自然同意：“这鞋还真应该这么用，我怎么没想到？”

吴志伟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黑皮鞋也道：“韩副连长倒真说中了这件大事，真是应该马上把这些鞋扒下来放好，如果够一人一双最好，要是有多余的就可以找些破一点的做弹弓子了。”

“哎！我想起来了。”在一旁的二排长王志刚插了一句：“我除了小时侯在长春给人擦过皮鞋外，在军校受训时也穿过一双。我知道那皮鞋的中间有一条舌头似的东西可以挡灰尘，那舌头可以做弹弓子的兜兜，咱们把皮鞋留着，舌头取下，它有这么长、这么宽。”他用手比划着对刘刚说。

“那一条舌头就可以做两个弹弓了。”刘刚道。

“那好，就这么定了。”吴志伟和韩大海、刘飞及刘刚等人商量了一下喊了一声：“全连集合！”

当全连集合完毕后，吴志伟下令道：“一排的一班去机场的跑道尽头拆卸鬼子汽车的八个车轮子，用前几天我们找到的鬼子修机场用的钢钎、大锤、铁镐什么的把内胎扒下来然后交给刘刚教官。二班、三班去和刘刚教官到山坡处找做弹弓把的树丫子，具体标准让刘教官告诉你们。二排、三排、四排的所有弟兄们点火把进洞，把鬼子尸体上的皮鞋以及军装全扒下来，干净不干净的我们刷洗刷洗留着训练时候穿。炊事班的弟兄就不用去了，准备中午饭。立即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