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三章：第四节

四

韩大海以及化装成日军曹长的林如水同三排长赵杰带20名士兵、从西城墙林如水等人来时钻入的墙洞下又抠走一些墙石将之扩大而进入了临沂城。

进了城内，包括韩大海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地在心底里下意识地产生出了一种压迫感！

林如水一声不吭，在三排的最前面东拐西绕带着身后众人直奔城南日军炮兵营地处。约莫十几分钟后，过了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林如水带众人隐身在一所房子墙下停下对韩大海道：“这房子后面就到了鬼子的炮兵阵地，你看———”

韩大海侧身上前几步露出脸向前方望去，只见在黑蒙蒙的夜色下就着或远或近的微弱灯光线可看到城南城墙的一座碉堡高高耸立，又能看见炮楼顶部的一盏探照灯对着城外不时地左右扫动。从炮楼向西北延伸约500米有一片象是没有建筑的空旷地带，按林如水带来的地图所标志，这肯定是日军重炮屯放的所在了。再向北延伸300多米，有一些建筑与另一排房屋连在一起直向北面伸展形成了另一排街道，而最边上的几所建筑肯定是日军炮兵大队的营房了。

韩大海仔细地观察着此次战斗这首选目标的情况：日军城墙的炮楼、日军屯炮位和炮大队营房基本成一条直线，如屯炮位发生情况，日军的炮楼仅可以提供火力和照明支援，而营房的日军在没有阻击的情况下最少两分钟才能跑到炮位，如果遇到了阻击，这伙炮大队的日军也只能在营房内还击而顾不上重炮了！

看来，自己刚才按地图布置的方案基本不错。

想到这里韩大海退回身子对林如水道：“林长官，请你带赵排长以及四名弟兄前去屯炮场搞掉鬼子的哨兵。另外，不知鬼子重炮的弹药库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哨兵守卫？你们看看能不能一起摸清其位置、想法干掉其弹药库的哨兵一会我们去一起炸掉它！你们得手后用手电晃两下告知，我们好前去布炸药。”

韩大海说完后又对赵杰道：“林长官只是带路和鬼子搭话，动手杀人还得你们来做。你们五人一切行动听林长官指挥，记住一定要保护好林长官的安全。”

“是！”赵杰答应后同四个背三八步枪的士兵同林如水走了出去。

这林如水身为国民党军统局的中校军官，搞了多年的情报工作，尽管也化装成各类人物近身接触过日伪人员，但真正地要以刀枪相见直接同日军士兵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林如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夜间清冷的空气，听着他身后五名三排的官兵迈着坚定而沉稳的脚步声，不由地减少了些许紧张的心态。当他们以毫无掩饰的队形离那较空旷的所在仅几十米时，忽听一棵树下传来一声日本语的喝问：“站住！什么人？”

“巴嘎！”林如水学着日军官兵常用的骂人的话道：“宪兵分队巡查员。”

树下走出一持枪的哨兵用手电筒飞快地向林如水等人的身上掠了一下，见这领头人的军装上佩带着黑色领章时，便立即熄灭了手电右手持枪一个立正道：“一等兵山下健怡在站岗值勤，请长官训示！”

林如水见日兵熄灭了手电，便心里塌实了一些，用日语说道：“我奉命来检查你们炮大队的战备状态。虽然炮大队的平射炮被调走了，但其余重炮你们要严加保护并保持临战状态，以备随时旅团长调用！”

“长官请看” ，山下健一赶忙走到林如水的跟前用手一指在此依稀可见的一堆堆轮廓道：“8门山炮以及8门野炮均在牵引卡车的牵引架上，一旦有命令，重炮中队的官兵们装上炮弹便可立即出发。”

“弹药库的情况如何？”林如水又问道：“你立即随我们前去检查一下，然后我们去城南门，你立即回你的哨位警戒。”

“是！”山下健一二话没说带头向他原地右侧更黑暗的里面走去。他们走了约百米时，忽然又听到黑暗处的什么所在响起了拌随着一声拉枪栓的喝问：“什么人？站住！”

还没等林如水说话，山下健一抢先与那名哨兵讲起了话，那哨兵听完也不再说什么并且一手持枪从隐身处走了出来。林如水听得很明白，这山下健一说了一句：“富山君，这几位是宪兵分队奉命前来巡查的。”

此刻，林如水及赵杰等人都看得很清楚：在这叫富山的日军哨兵旁边，正有一个深入半地下的建筑物，建筑物紧闭着的木门边还立着一块木牌子，上面用繁体汉字清楚地写着：军火重地、严禁烟火！

抓住时机，林如水轻咳了一下，一直在山下健一身后的赵杰一个箭步飞快地用左手捂住这日兵的口鼻，同时右手用军刺在他的前脖颈处抹了一下！也是同时，那个叫富山的日军士兵也被七班长朱福元用同样的手法放倒在地！

在两名日军士兵脖腔里的鲜血仍哧哧向外喷溅的同时，林如水向六、七十米的重炮屯炮处跑去并在该处用手电筒向韩大海他们的方向晃了两下。

“弟兄们，先撬开这座门，进去放炸药！”赵杰先让一士兵去追林如水为他做掩护后低喝一句下了命令。

七班长从身上摸出了一根刺刀般长短、一头扁平的撬棍伸向木门的锁鼻间用力撬了几下将两扇木门打开，众士兵顺着一道向下斜的水泥坡走进去用手电一照，果然是长短不一的木箱子很整齐地堆放在室内水泥地面的两边，大概看去，长约几十米纵深的地下室内排得满满的全是各种型号的炮弹！

赵杰左右前后看了一眼便下了命令道：“一边放两包炸药，导火索放长点，弟兄们动作快些。完事后七班长留下，见到炸炮的弟兄们引爆后你就立即点燃导火索然后马上归队！”

那边韩大海见林如水带赵杰等人走后，回身对八班长王西平道：“你带两个弟兄摸到鬼子的营房处，看看有没有鬼子的哨兵，如有，用短弩干掉然后悄悄在几个营房的门口处设置些炸药，完事后撤到营房和屯炮处的通道口旁埋伏，就在那里———”他用手指着前面仅十几米的一处道：“一旦鬼子冲出营房，你们用这挺机枪堵住这条通道，到时我会派人带机枪来支援你们。等炸鬼子重炮的弟兄们撤回来后，你带着这两挺机枪挡一会鬼子的追兵。如果你还挡不住，我会再派力量来支援你，如果你挡了一阵他们不来追击了，你们就根据情况顺来路去追我们一同再去夹击鬼子的骑兵。”

“是！”王西平点了两名本班的士兵借着墙角处向日军营房摸去。韩大海看看手表对三排副李小山道：“我们也向屯炮处接近，平射炮弹带10枚，迫击炮弹带四箱，余下的全部放在这里。

韩大海带领的三排这些人所配备的武器除了轻机枪就是掷弹筒并且还有几门步兵炮，且人人都基本上背、扛着一个弹药箱，这样的装备尽管他们穿着日军军服也难免让别人见了会起疑心，更何况他们这十几人里没有一个懂日语！所以在人手紧缺又动作不便的情况下韩大海不得不让他们轻装并隐蔽行动。

三分钟后， 韩大海等十四人到了小洼地里时，终于见到了距他们仅不足百米处亮起的手电筒光！韩大海见状说了声：“跟上！“然后他带头向光亮处扑去！

不到一分钟，他们和迎上来的林如水等会合在一起，在对方用手的指示下，他们蹲在地上仔细地辨认着这眼前一尊尊穿着帆布炮衣并与汽车连在一起的16尊大炮。

“四排大炮共16门别拉下一个。炮筒子里放一包炸药，汽车机器盖子上也放一包。弟兄们行动！”韩大海下令道。

“林长官，我再次代表全连谢谢你！”在十几个士兵开始脱炮衣———并且有的士兵干脆用刺刀在帆布衣的前口处割条口子往里塞炸药包的时候，韩大海对林如水说。

“还谢什么？”林如水微微一怔然后又轻轻一笑道：“韩老弟的意思好象是要赶我走啊！”

“我觉得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韩大海诚恳地说：“您实在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剩下的事情让我们来做，正好现在还没有和鬼子交火，您回去吧。”

“帮人帮到底。”林如水也诚恳地道：“一会你们炸毁鬼子大炮后还要撤离，忙乱之下也可能弄错方向，有我在就不会了是不是？等你们脱身后我再走也不迟。再说，我的弟兄和你们的一排还在城北，我怎能丢下他自己先回去呢？”

韩大海见林如水如此说，便知道劝也是白劝，只是在心里更加敬佩并感叹这位军统局中校特工这种甘冒丢命的危险而视帮他人为己任的精神，：“还请林长官多多保重。我想：我们来日方长！”

“好，韩老弟，”林如水似乎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也是微微一笑道：“我欣佩你这个人，我们来日方长！”

不到五分钟，林、韩俩人带领的士兵共计20余人七手八脚地将所有炸药布置完毕。

韩大海看看手表道：“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为了给一排张占军他们几个人阻击对岸的鬼子援兵提供些帮助，赵杰、你带平射炮手的四排弟兄以及你们排的两门迫击炮到屯炮位右前寻个地方隐蔽，一待这边爆炸，城边上的那座炮楼一定会将探照灯转向这里，你先用步枪打碎它，同时让炮手们借着光亮迅速测定方位、角度和距离等诸元，然后各炮速射五发轰击炮楼，打哑或打塌了炮楼后，你们在火光映不到的城墙西侧贴边去追我们，我们会在和四排夹击鬼子骑兵中队的同时等着你们。”

待赵杰等人消失在炮位处西南方向后，韩大海看了一眼手表又用手捏捏四组各有4根拧在一起的导火索对李小山道：“我带弟兄们先撤到来时的房后边，待听不到我们的脚步声后，你们四人同时点燃这四组16根导火索，然后迅速撤回那个房后去找我们。途中我会安排弟兄掩护你们。”说完他拉着林如水带着几个士兵向回迅速隐去。

一分钟后，一直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的李小山抬起头对紧趴地上的三个士兵们道：“点棵烟，我们开始吧。”于是，四个人背过身去挡住光亮用手捂着各自点上了一只香烟狠狠地抽了几口然后将火头正旺的烟头贴上导火索处一根两根地点着！

眼见着“磁啦磁啦”的火花飞快地向前蔓延时，李小山低喝了一声：“每人都检查一下，4根导火索一根也别拉下，点够数了后撒鸭子向回跑！快！我断后！”

“轰！轰！轰！”声音沉闷、急切且连成一片的爆炸声响乱轰轰地在屯炮位的上空炸响、滚荡，掀起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在汽车机器盖子上爆炸的火光映射着一些残骸碎片向四处迸射飞溅，然后又是卡车汽油箱的爆炸将整个车体炸散并使之被包围在巨大火球的燃烧之中！

紧接着，城南炮楼上响起了凄厉而慑人心魄的警报声，同时炮楼顶部的那盏探照灯也倏地向爆炸声响处照射过来！与此同时，屯炮位西北不远处日军骑兵中队的营地也轰轰地响起猛烈的炮弹爆炸声！然后，再往正北，日军旅团司令部、宪兵分队等数处要害所在的地段也蓦然间响起步兵迫击炮、掷弹筒以及大小炸药包的爆炸声响！

基本是同一时间，临沂城的河西地段从城南到城北到处都是火光闪闪、浓烟滚滚、爆炸声隆隆的混响和混乱局面！

城南那座约六、七米高的炮楼顶上和墙外边河对岸探照灯一起刚刚转过头来照向爆炸的地点尚未锁定目标，只听几声清脆的三八步枪的声响，这边炮楼上的探照灯顿时被击灭！紧接着，炮楼的顶盖上、射孔旁的砖墙上和墙角下分别挨上了几枚炮弹，距地面两、三人多高的炮楼二、三层之处刚刚从里面的各射孔向外盲目的扫射出来一些子弹，就被攻击部队用日式大正11年式37毫米平射炮径直地从射孔里打进数枚炮弹而失去了还击能力！

韩大海这边留下的李小山等几人引炸了重炮后，三排七班长朱福元也引爆了日军重炮的弹药库！这弹药库巨大的爆炸，不仅让跑出七、八十米的七班长被气浪冲击得摇摇晃晃、踉踉跄跄，更让整个的临沂城因之地动城摇！

城南的炮楼在探照灯刚被赵杰打碎后，他立刻指挥两名士兵用肩膀扛起重达89公斤的平射炮然后亲自扣动机发扳机对准一处正向外面胡乱扫射而显露出火花的炮楼射孔打进了一枚炮弹。连续地换了几个地方后，这些官兵们对着那座有三层楼高的炮楼又各自发射了四枚炮弹后，赵杰拣起步枪大喊一声：“弟兄们，我们撤！”

待其余九人抗起三门炮刚跑到左侧的一所破房子后时，突然从他们的右后侧打来一些子弹，一发子弹正打中在排尾断后、只差几步就拐到墙另一面的的赵杰的右后背上！

赵杰脚步离里歪斜地一个踉跄，嘴一张“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原来刚才赵杰等人炮击日军炮楼时，该炮楼里跑出了十几名日兵一直躲在门洞的炮轰死角处，这边的炮击一停，他们马上跑出来边追击边打枪！

赵杰连人带枪的摔倒声使众士兵回身一看，均大吃一惊！他们想放下肩上的炮要回来，赵杰一手撑地抬起头喝道：“都不要动！赶紧去追韩长官！”

“长官！”几个士兵没有听从赵杰的命令，有几个取下步枪就地趴下向已经听到脚步声和喊叫声的方向开着枪，有几个正放下身上的炮体想过来抬走他。

“娘的！都给我回去！”赵杰不禁大怒，一咬牙坐了起来又吐出了一口血捡起步枪笑笑道：“弟兄们，还得让你们替我凑够一百个鬼子的数。你们快撤，我来掩护。”说完他用袖子抹抹嘴唇一翻身趴在地上用步枪循声沉稳地打着点射。

“排长------” 三排的几个士兵均悲切地叫着并一起向正费力地向右侧爬的赵杰跪了下来！

“赵长官------”四排的士兵也放下平射炮和三排的士兵们并肩跪了下来！

赵杰在黑暗中向后吃力地摆摆手，尽力地向右侧爬去，感觉上他觉得似乎爬到了一个小洼地里时，他押上了五发子弹。

赵杰用力地咽下了一直在嗓子眼涌动着的鲜血，他知道：自己的肺子肯定是被打穿了！这血是没法子止住的！临死之前自己除了要掩护排里的一些弟兄安全撤离外，还要尽量地多干掉几名鬼子来给自己垫背！

刚才边爬边射击的过程中，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三名日军士兵已经死在了他的枪口下！此刻在他前面的黑暗之处隐隐约约仅有七、八处火花闪烁，：“坚持一下，争取把着这些个狗日的小鬼子都送回老家去！娘的！”他想。

当这些点火花时停时闪、越来越近的时候，赵杰深吸一口气摸出一颗手榴弹支起身子奋力地扔了出去，爆炸声响过后，他抬起了头发现前面有五个火光又在闪烁，于是，赵杰半跪在地上然后猛地平端枪身对着一处火花的右上端放了一枪。紧接着，他迅速地在极小的范围内挪动着枪口，射击、拉栓上膛、再射击，枪膛里的五发子弹他一气哈成地打出，各连贯的动作丝丝相扣、一共用了不到五秒钟。

当他又在左肩膀及大腿上各中了一枪的同时，他也非常清晰地听到了最后两名日军士兵摔到在地的声音！于是，赵杰在心里有些遗憾地骂了一句：“娘的，没想到我的射击打的最爽快的时候却是在临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