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三章：第九节

九

李志纯一把提住日军宪兵曹长的衣领让尸体慢慢放倒然后笑笑对戴云飞道：“好家伙，戴排长，你真可以，这一掌下来就向斧子砍菜一样，我听到了小鬼子颈骨折断的声音！”

“李兄过奖了。”戴云飞也笑笑小声道：“我八岁起跟爷爷练武，每天天不亮逼着我用手掌砍小树，练到十八岁时，一掌可以砍断碗口粗的树------”

戴云飞的话没说完，只见李志纯做了个手势，他马上掏出手枪和李志纯一起闪到了门口的两边。只见门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是一个声音响起：“排长，我是郭则明。”

戴云飞让郭则明进了屋听他道：“我们在走廊转弯处干掉了鬼子的值勤兵，也把钥匙拿到了手。这房子的尽头有个地下室，被抓的百姓都关在里面，这走廊的两边都没人住，看牌子好象是医务室、食堂、枪械库什么的。郑涛和毛守信正在那个地下室门口等待长官下一步的命令。”

“好！”戴云飞下令道：“你立刻回到大门外，告诉张铁锤带一班悄悄近进来，派两个弟兄带一挺机枪在前庭的左侧封锁住左边走廊里的各个房门，以防鬼子被惊醒后冲出来。再转告吴长官，让他把二、三班的步兵炮、掷弹筒以及自制的小炸药包布置好，以防鬼子被惊醒后从大院的窗户跑出和还击，一定要封锁住他们！再告诉吴长官，鬼子在院子里靠窗户下有十几辆摩托车，在打响的同时一定炸毁它，不能在撤退时让鬼子骑着它追咱们。”

“是！”郭则明应了一声悄悄撤出后，戴云飞看看李志纯道：“李兄，我们一起去地下室看看。”

李志纯道：“戴排长，我们现在的行动是偷偷摸摸地进行，靴子的皮底掌是不是该起下来了？”

“你说得很对！”戴云飞弯腰将靴子上用细铁丝绑紧的两只皮掌取了下来露出柔软且走路不会发出声的胶底笑笑道：“小鬼子的皮靴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坚固耐穿，走起路来跨跨有声，就象我在保定军校受训走分列式时一样，凭添几分声势。”

李志纯也笑道：“穿军靴走正步是威风潇洒，但也太累人了。摆谱还行，行军打仗却不实用。我就不明白小鬼子的军官怎么就那么愿意穿靴子带头向前冲，不管是躲闪还是跑步都不方便。”

二人闪出屋门快步沿着走廊走了十几米又拐了一个90度的弯向左侧走去，见身穿日军军服的郑涛和毛守信正持枪在走廊明显下坡的尽头警戒，墙边有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斜趴着。

戴云飞向郑涛问：“乡亲们都在里面吗？”

郑涛点点头道：“刚才可能在睡觉，我们过来时的脚步声大概惊醒了他们，现在里面静得很。”

戴云飞示意毛守信打开地下室门的锁然后轻轻打开大门，顿时，从里面涌出一股子湿热且臭烘烘的空气！

“老乡们，”戴云飞侧身站在门边向热浪扑面且黑咕隆咚的空间声音不大地说道：“老乡们，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是上次打鬼子军车的那支部队，特地来临沂城解救你们。”他边说边示意身边的毛守信打开地下室的电灯。

昏暗的灯光下，戴云飞、李志纯等人吓了一跳———只见除一扇门、两个安了铁筋的通气孔外，整个近百十平方米的地下室，密密地坐躺着一丝不挂并占满整个空间的人！他们个个蓬头垢面，有的在脸上和身上还带着斑斑地血迹，猛一看犹如在地狱图中一大群待宰的冤鬼！

这些神色木呐、紧抿嘴唇的百姓们在灯亮之前听到戴云飞的话似乎精神大振，但灯亮后忽然见到几个手拎着枪的日军官兵，顿时个个眼神暗了下去，甚至多数人仍保持着原来的睡觉姿势，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戴云飞暗自叹了一口气，将手枪**枪套与李志纯并肩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摘下了日军的布帽子又道：“我叫戴云飞，可能你们中间有人在上次截鬼子军火车时见过我。”

人群里一阵骚动，戴云飞一口标准的关外口音以及收枪摘帽的恳切动作，让这些百姓们在引颈待屠的绝望状态下还是倏然升起了强烈的生存希望！

“我认识戴长官，是在给国军送东西的山上！”有人大喊。

在这些赤条条刚刚站起的人群有些骚乱的时候，戴云飞一把将身后的木门关上然后摆摆手道：“乡亲们，不要大声叫喊！鬼子们还在睡觉，只是值班的和哨兵让我们干掉了。你们这一乱，不仅会惊醒了门口那头的鬼子，很可能我们都撤不出去！”

说完戴云飞低头看看手表，已是夜十一时五十分，这不禁让他心里着急起来———按韩副连长的布置，很有可能三排的弟兄再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动手，他们那边打起来，这边的鬼子被惊醒，偷偷地让这些百姓溜出去就不可能了！

“戴长官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戴长官的。”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汉子伸着手臂道。

戴云飞看了一眼李志纯，后者点点头示意他布置下去，于是戴云飞又问到：“你们一共有多少人？现在是不是全活着？有没有走不动的？”

“回长官的话，”那高大汉子道：“我们共被抓来80人。让鬼子打死了三人，昨天白天又带走了一人到现在没放回来，现一共有76人，基本上都能走。只是，我们的衣服都让小鬼子收走了，行动有些不便。”

此人简练的回答以及一些寻常百姓说话不常用的用辞不禁让戴云飞及林如水二人感到惊奇，李志纯问：“这位大哥以前是不是当过兵？”

那大汉不禁神情一涩道：“回长官的话，八年前曾在冯玉祥司令的手下当过连副，打仗时负伤昏迷了两天，醒来后不知部队的去向。在当地百姓家养好了伤就回了山东老家伺候老娘。”

“好，这位大哥。”戴云飞道：“我们时间很紧，你把乡亲们分为十组，每组指定一名组长。把走不动的，该背的背、该抬的抬，一个也别拉下全带走。”说完他开开门叫来毛守信对百姓道：“现在你们出来五个机灵点的和这位弟兄去取衣服，取回来马上穿好准备走人。”

然后他又对毛守信问道：“你认得字吗？”见对方点点头他又道：“咱们路过的走廊从这里数左侧第三个房间的门上有个木牌子，上写着‘军服室’的字样，你用刺刀把锁撬开，领着乡亲们找找衣、裤、胶鞋之类的东西抱回这里让乡亲们穿上，动作要轻、要快！”

毛守信带着五个光屁股的百姓蹑手蹑脚地摸向原路后，戴云飞让余下的所有在湿热地下室的百姓们上来沿拐弯的走廊站好，他告诉这些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并尽量不出声地活动一下手脚好准备逃走。

戴云飞的心里很清楚：这些百姓要想得到生命的彻底解脱，不仅仅是逃出这个有日军宪兵分队和一个步兵小队把守的兵营，还要逃出有两千日兵驻守的临沂城，更为艰难的是他们将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要在有日军士兵追赶的情况下狂奔七、八十里的山路！

“李兄，一会乡亲们穿好衣服向外撤时，前面有一班的弟兄用机枪掩护，郑涛和毛守信打头，你和乡亲们一起撤走吧。”戴云飞对李志纯道。

“我走了，你一个人能断后吗？”李志纯笑笑道。

“还有一班的几个弟兄，再说后面没有追兵。”戴云飞有些着急：“你和乡亲们撤出去了，我和掩护的弟兄还傻呆这里干吗？不就是前后脚吗？”

“好吧。”李志纯同意道。

戴云飞在走廊的死角处向右侧探探头，只见一班长带着六名士兵悄悄顺走廊向这里摸来，在大厅处，班长张铁锤已经安排了两名士兵架上一挺轻机枪趴在右侧值班室的门前对准大厅左侧一长溜的房间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戴云飞向一班长扬扬手然后又回头向走廊里的百姓们说：“乡亲们，我们的弟兄来护送你们了，一会儿排好队出去，千万不要弄出动静！”

戴云飞的话音刚落，张铁锤带着四名士兵也拐到了死角处，这五人一见此刻的情景也吃了一惊———满走廊站着的都是一丝不挂的汉子！戴云飞尚未来得及解释，毛守信以及五个光着腚的百姓个个肩扛着大捆的衣裤及胶鞋等也从走廊左侧的一个房间出来想这边走来。

戴云飞看看手表正是十一时五十六分，心里大急，忙招了几下手。

正当最后两名百姓距死角处不到五米时，突然从距离大厅前面约20米的一个房间里走出一个穿戴整齐的日军宪兵。他眯眯瞪瞪打着哈乞正要向前厅的方向走来，忽发现对面的拐角处有两名光着身子扛着什么东西的百姓正往里走，也是大吃一惊，嘴里吼吼地叫着什么要转身回到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