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五章：第七节

七

处于某些长远的考虑以及锻炼新兵为重要目的之一，吴志伟以及韩大海让第一天执行任务的全连（缺一个执勤喂马的班）拉到了马头崖以及南石门一线。

马头崖以及南石门均在临沂的西北方向约三十多公里路的山边上，两个村镇相距大概六、七里地。

一排一班的七名士兵在孙元山的带领下在早晨不到七点悄悄地进入了这处面对山下的位置处于半山腰的一个凹沟里。

这条小沟前面约一百米处正是一条刚修好的土路。该土路顺山边弯弯曲曲从他们右侧的崇山峻岭中蜿蜒而来，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土灰色的巨大蟒蛇横卧其间。

孙元山安排了一名士兵到他们的左侧———与二班相连之间但仍有三百米间距的间隙处布哨，自己则带着望远镜在离着全班约60多米处的小高坡边的树丛下趴下身体观察着山下前面土路上的情况。

此刻，凹沟里包括副班长赵田生在内的六名新老兵聚在一起卷起了旱烟借以驱寒。

“娘的，大清早的山边上也真够冷的，手指头都冻得不好使！”王子丘骂了一句又问一个新兵：“我说老田，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一点冷的样子？”

年已过四十的的田万忠嘿嘿一笑说道：“我这几年在这块儿呆惯了，一般这个时候也都是出门干了一会儿活了。再说，我以前和冯司令的队伍在关外打过仗，那边的地方现在早已经下大雪了！”

“哎，我说田大哥，”李小旦凑过来问：“你在冯司令的西北军当过副连长，你说，冯司令的西北军和咱们于司令的东北军比，哪一个打仗更厉害些？”

“这个可不好说。”田万忠思忖了一下说道：“当年我们也和老蒋的**军打过仗，各有胜负，也同东北军一起打过红军———现在叫八路军。别看他们装备不行，但打起仗来不要命，所以我们打不过他们。

不过要说起打鬼子，西北军在长城喜峰口可是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风，据说日本鬼子不怕咱们的部队，但就是怕西北军的大刀！东北军厉害不厉害的我不清楚，因为你们东北军在小鬼子打进咱东北三省时几十万人马撤进了关内，要不然也不会让咱们西北军在长城上抵抗小鬼子。”

众人都听出了田万忠的言外之意———你东北军几十万之众还不是让小日本给吓回了关里，我西北军再不济也杀出了名号，还用比什么？

王春水过来问：“你说的这个不假，我也听咱们的排长说起过西北军大刀的厉害！可是田大哥，你说西北军哪一支部队打鬼子有比咱们更狠的么？咱们可都是堂堂的东北军啊！”

田万忠一听顿时愣住了！他支吾了一下道：“这我承认，不用提我听说过你们拦截小鬼子的军火车，就是打临沂、把我们救出来的那一仗，你们一百二十几个弟兄就能把临沂两千多鬼子打得屁滚尿流！更别说第二次截鬼子的货车了，不光是截下了文物，还顺手干掉了几百多鬼子兵！不用说是长官们指挥、布置的英明果断，就是全连的老兵弟兄们也打得没得说！个个都勇敢强悍，**准、枪法好，心理素质高，真是让我田万忠佩服的五体投地！”

田万忠如此一说，赵田生等老兵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过了一小会儿，孙小林说道：“那一仗也算不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们从海上回来截鬼子的军火车那一仗，戴排长指挥我们二十多个弟兄和四排的十几个弟兄，那和小鬼子一叫阵，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五门炮的轰击、五门掷弹筒的狠炸、步枪、轻机枪的定点射击，乖乖！小鬼子、汉奸警备队的一共四百多人让我们的突然袭击打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还手了！

嘿嘿！当时那阵仗、那气势，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知道填炮弹、发射、端着枪冲着一个一个鬼子的人影开枪并把他放倒！那么多的鬼子，你看咱们戴排长沉着镇定，宛如天神煞星般地往那一站大声一吼！嘿嘿！”

众人都不说话了，老兵们都沉浸在在那刀光剑影之中让他们想起来就感到惊心动魄和血脉贲张的回忆里，而新兵们也遐思在那让他们充满了渴望和仰羡的富有英雄色彩和传奇色彩的故事之中------

“俺说，赵长官，”新兵李大高挪动了一下他既不大也不高的身子问赵田生道：“怎么咱们班里面就八个人呢？别的班就比咱们班里多了一个人呢？”

赵田生尚未说话，李小旦在一边接话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说新兵蛋子！你知道什么是尖子班吗？咱们一排是全连的尖子排，咱们一班又是全排的尖子班。也就是说，咱们一班也是全连的尖子班，嗯，差不多起着长矛的枪尖、大刀的刀刃的作用。

一个排28个人，除去正副排长还剩26人，三个班三九二十七，正好缺一人。咱们是尖子班，得有点老大哥的风范，少一人多一人都差不哪去，懂了吗我说傻小子！”

众老兵们瞧着比这个李大高还小几岁的李小旦煞有介事地“点拨教训”着“新兵蛋子”也不说破，均忍住笑意看看他还能摆出什么谱。

“那，二排的四班和三排的七班都少一人，他们也是尖子班？”李大高一边卷着旱烟一边又问。

“那还用说！”李小旦接过对方递上来卷好的烟并让其点燃后满意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道：“一、四、七、十班，还有射击队的一小队都是尖子班，都比别的班里少一个人。”

“一、四、七、十班，还有射击队的一小队。”李大高念叨着：“一共五个尖子班，俺说李大哥，这五个尖子班哪一个更狠一些呢？”

“我说你可笨到家了！”李小旦生气了，一边说一边向他们身后的约六、七十米处配属的四排十班的众炮手们瞄了一眼道：“你知道咱们在全连的名次吧？一排一班！不是谁都能混进来的！来到了一排是你小子的造化，来到了一班简直就是你小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说别的，打仗的狠劲、个人的军事技术、长官们的格外器重等那是别的班排无法相比的！其他的班排有的长官阵亡了，一般都会到咱们的一班来抽人补上。所以，一班的弟兄就算在班里是个士兵，到了别的班里最次也是个副班长。我说的对吧，田大哥？”李小旦说完又看着田万忠，想让这位大他一倍有余、又曾经当过副连长的“弟兄”从旁作证，从而显示出他所说道理的分量。

“啊？这个------差不多、嘿嘿！差不多------”田万忠笑着道。

“喂，我说李大高，”赵田生在一旁没有忘记他这个副班长的职责：“咱们打伏击或打阻击时对敌的要领你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赵长官。”李大高连忙郑重地答道。

“那好，趁着有时间，你现在就给我复述一遍。”赵田生左右扫视了一眼道。

“如果遇到横向队的鬼子，你自己在班里的排号位置与鬼子的队伍士兵排号相对来射击。如果遇上纵队鬼子向你开来，先让机枪把鬼子排头打散，待鬼子向四下散开的瞬间时，你向你最直接、最近的鬼子相对射击。总之是避免和杜绝俩打一或者是仨打一等盲目射击。”

“还有吗？”赵田生又问。

“还有，班长打当官的，副班长打机枪手；如果鬼子机枪手、旗手、炮手太多，班里的弟兄可重新排号专打他们然后再打其他士兵。”李大高很认真地复述着：“先打当官的后打当兵的，先打重武器后打轻武器，先打中间的后打两边的，先打端枪的后打背枪的，先打趴下的后打站着的，戴钢盔的鬼子兵要打心脏，不戴钢盔的鬼子要打脑袋，先打跑得快的后打跑得慢的，先打------”

“好啦！”待李大高背完，赵田生满意地道：“关于单兵在战斗中射击的要领，你背是背熟了，要心领神会，在实战中成为自觉的意识，这都是韩长官和戴长官亲自交代的。李小旦刚才说的很对，你到了一班，就要有个一班士兵的样子，这样，你才有资格在全连别的班排面前晃来晃去------”

赵田生还要说什么，王子丘在一边小声道：“副班长，班长在那边发来了信号！”

赵田生闻声望去，只见孙元山挥动手臂并俯身向这边跑来，忙对大伙道：“各就各位进入阵地，注意隐蔽！”

片刻时间，孙元山以及在左侧的孙小林也跑了过来在各自排列的位置趴好。孙元山向身后四排十班的士兵们摆摆臂，伸出手张开五指握紧拳头又伸开两根手指，然后又用胳膊肘身后挥动了两下。

“来了12个鬼子，是骑兵。”十班长刘志军看完孙元山的手势下令道：“我们就在这里用步枪打，从第九开始依次下排，到了十二在从一开始。

不到两分钟，等带日兵出现的一班、十班的共16人听到了密集但并不猛烈的的马蹄奔跑声！很快，一十二个骑着高大东洋军马的日军士兵在胯下军马一溜小跑的速度下到了距离孙元山等人的垂直路面大约七、八十米时，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十二名端坐马背上的日军士兵一副神态自若、从容不迫的傲慢样子！这些日军骑兵左胯上佩着细长的马刀，较三八步枪稍短一些的三八马步枪佩在马鞍子上右后侧骑手伸手可及的位置。

当马队基本上跑到了这边两个班伏击阵地的正面时，马队领头的日军曹长摸样的人忽然勒住了马缰绳一摆右手，其余十一名日兵也带住了缰绳，于是，正一溜小跑的十二匹军马齐齐地停步、几乎分不出前后，可见日军士兵们以及胯下战马的训练有素！

日军曹长在刚才军马不断小跑时，有一匹军马打了个鼻息以及短鸣，然后这个曹长似乎很清晰地听到了在他们的左侧看不见的山顶上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这让他不由地警惕了起来！

孙元山等人紧紧地盯着这伙日兵，见这个领头的日曹长右手抽着马刀一边叽哩哇啦地说着日本话，众日兵也做出了用右手取枪的动作。于是，孙元山不再迟疑，稍稍挪了一下枪口，“砰！”地一枪向该曹长打去！

几乎不分先后，那名把指挥刀抽出了一半的日军曹长坐在马背上刚刚像一段烂木头般地颓然栽下马的同时，赵田生和一班以及刘志军的十班士兵也一起射击！共计16只步枪一起打向下面一百多米的在马背上的日军士兵，仅仅是一次射击，连日军曹长在内的12名日兵身在连马步枪也没完全抽出来就全部地被早已蓄势已久且枪法准确的中国士兵击中头颅而落入马下！

一排枪响过后，孙元山见骤然间没了声息而倒在马下的众日兵居然有些不太适应，他怔了片刻，对同样突然地射击仅打了一发子弹又突然地停止战斗而感到不知所措的众士兵们道：“弟兄们，停止战斗，赶紧下去抓马！”说完后他站起身向后面的十班挥挥手喊了一句：“十班长，你给我们掩护，我们下去抓马！”说完他带头向山下跑去。也就是在此时，他们的左侧约六、七里地之处突然响起了步枪、重机枪甚至步兵炮的的打响声！

失去了主人的12匹东洋战马个个低头用鼻孔嗅嗅、或用牙齿拽咬着姿势各异但结局相同的日军士兵并不断地低鸣嘶叫。一见不远处下来七、八个端着枪、身穿蓝灰色军装的陌生面孔向它们跑来，均警惕着昂起了头！

它们个个竖起削竹般的耳朵并瞪起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来人，片刻，见几个人呈包抄形态一边跑一边张开双臂围将过来且嘴里呼哨有声，于是，一匹黑亮的军马倏地一掉腚，冲着来人方向腾空尥起了几个蹶子，然后仰脖长嘶一声咯噔咯噔地顺来路象回跑去！同时，其余十一匹军马也冲来人一边做着张嘴撕咬以及尥蹶子的动作一边快速地随黑马顺路奔去！只是片刻，这一溜12匹军马便不见了踪影------

这面孙元山等人一边气得破口大骂，一边将脚下日军士兵尸体上的马刀、步枪以及子弹盒等一一搜起背上，赵田生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忽道：“妈的，还有这好东西！”

众人一听回头望去，只见赵田生放下两只步枪蹲在日军士兵的脚下正脱该士兵穿的翻毛皮鞋，于是，包括孙元山也一起下来把其余11名日军士兵的皮鞋脱拽下来连同步枪等一起搭背在肩上向山上走去。

半山腰，刘志军见孙元山等人回来，立刻堆起了一脸坏笑道：“嘿、嘿、嘿，怎么着？一班长，那几匹长脸畜生居然敢不听一排一班的命令？居然还敢跑了？居然还敢又尥蹶子又呲大板牙想啃一班弟兄们的卵蛋？———怎么？一匹也没弄回来？”

“你奶奶的！”孙元山勃然大怒反骂道：“你们猫在这眼花了是不是？赵班副本来要抓，我一见这些狗日的军马又瘦又小还脾气暴躁，我就没让抓，要不然的话，弄回来长官们再分给你们四排驮辎重，到时候还不撒欢尥蹶子一个看不住把你刘志军的屁股踢成四瓣？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啊！是不是啊弟兄们？”他回过头问一班的士兵。

“对！我们班长是这么交代的。”王子丘起哄道。

“那可不，”李小旦凑过来举着日制翻毛皮鞋晃晃道：“那几匹军马个个歪瓜裂枣像个倔驴子，只佩宰来吃肉！你们看看这个！这些翻毛皮鞋穿上一天走个百十里路绝不会磨穿了帮，又轻又软的还不冻脚，不比那几匹军马强百倍？”

两个班的士兵一边打趣一边凑，到了一起刘志军收起嬉笑的面孔问孙元山：“一班长，咱们的伏击我看今天就这样了，你看咱们------”

“先到三班的位置向戴长官汇报吧。这儿咱们不能呆了，呆下去或一时半会等不来鬼子，或者等来的鬼子是一个小队以上的兵力，咱们这两个班16个弟兄可招呼不起！再说左边的弟兄———好像是三排的，他们正和小鬼子打得凶，看看用不用我们一排的兄弟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