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六章：第二十二节

二十二

当夜差几分钟七点整，也就是韩大海布置他的部队分几个方向帮佐野贤一提前半个多小时打响了战斗———只是让佐野事先布置好的围歼战变成了几支部队同时被袭击的“遭遇战”之后，逐指挥着部队乘马借着夜色顺一道水沟向西北方向撤去。

由于漆黑的夜色很浓、很重，尽管他们在多次的夜间训练中掌握了怎样辨别方向、怎样搜捕目标以及怎样勘察道路，也尽管这附近的地段他们曾经走过多少次，但是为了摆脱身后不久将至的大队日军官兵以及躲避随时可能迎头碰上的前来堵截的日军部队，他们也不得不在姜大岭和猎犬的带领下只寻找偏僻、崎岖的山沟里行走。

伸手不见五指的视野中，虽然让多路搜寻的日军部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相应地也给他们突围的运动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在全然没有路的情况下，他们幸亏有了姜大岭和他的黑虎在前面领道，那条黑狗在姜大岭的马前东拐西绕地一直挑着比较平坦和安全的地段行进，一旦它觉得前面有了不对的情况时，它便或者倒退回来示警或者当时就掉头转向另寻出路。于是，一支有着常年狩猎经验的姜大岭和他这条有着超出人类的敏锐的嗅觉、听觉和感觉的猎犬带路的小部队在韩大海不时的“前面道路崎岖，策马缓行！”或“前面三百米处道路平缓，迅速通过！”的简短而明确的命令下闷头并快速地运动着。

也就是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吴志伟的连队在马蹄上包裹了棉布包并用麻线编织成的口套戴在马嘴前的情况下就急速地走出了七、八公里！而同一时刻，正是佐野联队整顿了两股火拼后的主攻部队、又发信号聚集了四周几个中队的合围部队通过搜寻并发现了某些蛛丝马迹开始向西北方向循迹追击的同一时间！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他们正要奔向一个缓坡时，忽然前面十几米处有个黑影一闪，是姜大岭和黑虎返了回来！

“队伍停下！”韩大海下了命令后一带缰绳问姜大岭：“有什么情况？”

“韩长官，”姜大岭靠近韩大海小声道：“咱们的右侧大约六、七百米处有一支队伍向这边开来！这支部队不同于刚才咱们躲过去的那几只鬼子部队，好像是一边走一边寻找目标，更为少见的是他们的队伍前面大约不到200米处也有几个人在前面探路！”

“全体弟兄们在马背上准备战斗！”韩大海回过头对刘刚下完命令后又小声道：“传令让吴长官他们上来。”

待吴志伟、林如水和陈玉林等人上来后，韩大海对吴志伟小声说道：“前面大约600多米处有一支部队向这边开来，情况有些特殊。”说完后他对姜大岭道：“你把刚才的观察讲讲。”

“黑虎一下子在俺的前面退了回来然后轻轻地哼哼了两声，俺连忙下马隐藏在一边，一会就看见有好几个人快速地摸了过来一边晃动一边贴在地皮上听动静。俺和黑虎没敢动弹，只见他们观望了一会就向俺的右侧摸了过去。然后俺贴着地皮听声，听到他们的后面约一里地之处有大队人马走动的声音，俺听出大约有500人以上，就和黑虎退了一段路回来报告了。”

“你看清他们穿什么样的衣服了吗？另外能不能确定他们没有发现你？”韩大海问。

“天太黑，俺只能看到他们的人影，只是什么样的衣服俺看不清，不过他们的动静很轻，能听出他们好像穿的布底鞋子。俺觉得他们没发现俺，黑虎在一百多米外就发现了他们退回来给俺报了信。”姜大岭讲到。

“如果是鬼子的部队，他们没有必要在部队前面派出几个侦察兵察看动静，因为这山里到处都有他们的部队。”吴志伟说道。

“不是鬼子那还能是谁呢？”陈玉林神色冷峻地说道。

“能不能是当地的八路军派兵出动来支援贵军？”任刚谦道。

“究竟是谁的部队，我们先不要去管他，战场上有时候什么样事情都会发生，暂时只能当这些人是鬼子部队。”韩大海说完对刘刚道：“传令下去，让全连向左侧运动400米，然后继续向西北行进并做好战斗准备，一待发现不对，全连用轻机枪和手榴弹开路冲出去！姜大岭仍在前面带着黑虎探路并装成原来的状态。”

众人们在马上向西侧行进时，韩大海小声地对身后的林如水等人说道：“各位老兄不必紧张，右前侧如果是鬼子的部队，我们都穿着鬼子的军服，他们如果发现了我们绝对不会贸然开火，肯定会先上来搭话，如果是八路军的部队，他们进山很可能是为了帮助我们突围，所以在没有发现我们行踪的运动过程中绝对不会去主动地招惹任何一支鬼子的部队！我们只管放心地赶路便是！”

众军官们见韩大海这样一说都是一琢磨，觉得韩大海说的一点不错，姜生涛说了一句：“韩老弟分析得很有对，这是起码的情理。”

不到十分钟后的时间内，全连官兵们转向左侧又折向西北在镇静而又做好了高度战斗准备的状态下走出了一公里地之后，韩大海对返回来的姜大岭说道：“大岭，你再贴地皮听听那支部队还有没有行军的动静？”

姜大岭下了马趴在地上仔细地听了片刻起身说道：“没有了，这一路上俺听了三次刚才就没听到那个部队走路的声音，好像是猫在什么地方歇着。”

韩大海听完后若有所思地思忖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仍让全连继续赶路。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忽听他们身后大约七、八里之处的黑暗山谷处骤然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射击和爆炸声！全连官兵们下意识地带住了战马并一起看向韩大海。

“继续前进。”韩大海也是同样地带住马听了听枪炮声的程度，又看看手表然后沉声地下了命令并率先策马行走。

继续行军的过程中，韩大海发现吴志伟以及陈玉林等人有意无意地让胯下的军马加快了速度而和他形成了并排的位置，于是他不得不打破了众人们疑惑而又不便询问的场合说道：“我们身后的枪炮声音证明了刚才在我们右前侧的五、六百人是八路军的一个游击大队！刚才他们不仅发现了我们，并且还在没弄清情况的短暂时间内做好了袭击我们的准备！但是情况不明———我是指他们进山来寻找我们的行踪尚未明确，所以他们绝对不能对任何一支日军部队贸然动手。但我们悄然无声地通过不久后，估计是十分钟左右吧，他们就会根据某种迹象能够判断出这个一百多人的‘日军骑兵部队’是那个他们冒着巨大的危险而进山来帮忙解围的我们！所以，他们下一步的动作就是肯定要在我们的背后挡一挡鬼子的大队追兵，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场阻击战斗！”

“只是韩老弟如何得知这后面的八路军是他们的一个大队呢？还是你在命令部队向左侧运动时就认定了这一点？”姜生涛问道。

“姜大哥，我韩大海不是个神仙，哪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韩大海笑笑道：“当时姜大岭向我报告时，我就觉得这个部队的出现很特别：鬼子的内线部队在我们身后则是不用说的了，二线的鬼子应该在茫茫大山内的险要道路、或者高坡上或树林内驻守监视周围的动静，而姜大岭向我报告时他说这个部队正从身后的高坡下行进到一个洼地中并且队伍的前面还有几个侦察人员边走边观察动静。各位想想看，这是一支鬼子部队正常的举动吗？

在黑夜的山里最好的堵截方法是据守一处可以俯瞰四周的高处并把自己的人散开以增加横向纵深听声音来守株待兔，但这个部队五六百人之众却列成纵队直插山里，说明了他们没有堵截的目的而是在进行穿插和搜寻！但是佐野贤一再笨也绝对不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大山里让一个五六百人的部队逆向穿插，所以我当时就有了一个特别的念头———我认为这个部队一定是一支与佐野部队战术意图相悖的力量！尽管在目前我们的处境中无法去冒着一定的风险去印证这一点！”

韩大海说到这里又笑了笑看看手表接着道：“你刚才问我怎么判断出这个八路军是哪一只部队的事情，说来也不奇怪。这只是从一支部队黑夜进山的目的和他们的行动路线来分析出的。山东八路军的游击支队有三个大队，一个是第四大队驻在桃墟，另一个是第五大队驻在竖旗山，而离我们最近的第六大队则驻在柴山，也就是我们不久前帮了他们一点小忙的那个大队。我是根据该大队从起始点运动的方位和行军速度的时间来分析、并且又根据刚才战斗突然打响时轻重武器的声音来判断出的，你们听———”

韩大海指指身后可以隐约看到火光战场上传来的沉闷而又激烈的枪炮声说道：“先打响的肯定是八路军，我刚才听到了突然打响的火力中就有70毫米迫击炮炮弹的爆炸声和九二式日式重机枪的射击声，这些重装备是我们帮了他们一个忙之后送给他们的鬼子武器，因此而不难推断出这个部队是八路军山东第二游击支队的第六大队。如果他们从柴山出发三个小时内正好能到这一带。他们的大队长叫罗汉民，是个在红军部队多年的指挥员，机智勇猛、其部队的战斗力很强。”

“韩老弟，”吴志伟上前一步说道：“八路军友军帮助咱们顶住了鬼子的大队追兵，咱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走了，是否有点欠妥？”

韩大海看看这位忠厚且仁义的长官正色道：“吴大哥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八路军可是打游击战的专家，他们绝对不会冒着全军覆灭的危险和小鬼子们硬拼的！即使为了帮助咱们，也绝对不会一味地和鬼子们硬顶死抗！我估计他们采取的方法和咱们的战术没什么两样———先以猛烈的火力袭击，然后迅速撤走！”

韩大海刚说到这里，身后的战场阵地处就如同验证韩大海的判断一般，刚才猛烈的枪炮声骤然减弱了很多！

韩大海听到这个声音后看了看手表又说道：“如果刚才我们掉头回去帮他们打鬼子，很可能我们尚未到达阵地他们就撤走了，如果没撤，我们加入了战斗只是能够帮他们增加一些战斗力，但在鬼子内外包围圈的几千兵力下仍是若同杯水车薪，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和他们一起被鬼子的大队人马咬住并迅速合围！即使一起能够撤出包围圈，我们是骑兵、他们是步兵，又很难一起配合运动，在无法相互救援以及照应的状态下我们两支部队或挤在一起或者在两处被鬼子分割包围，往好了说是可以勉勉强强坚持到天亮前，可一旦天亮之后，我们和他们谁也逃不出去！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独立自主地按照自己的战术方法和其部队的特点来机动地施展游击战的战术，这也是我让部队继续前进的原因。”

韩大海精确而慎密的分析、入微见细的判断以及合情合理的决策让吴志伟、林如水等众军官们暗自佩服，均觉得韩大海在屡屡的危机关头能够沉着镇静、考虑问题客观而全面，周密而细致，都不由地对部队能否安全地脱离险境的担忧思绪在心里有了些宽慰的底儿------

正行走间，韩大海在马上寻思着此时是否已经到了和中高湖前的正西方相对的位置时，姜大岭带着黑虎又到了他的面前。

“报告韩长官，前面的一百多米处是个高坡。俺带着黑虎上了坡后发现离山坡边大约二百米处有一大群人，可能是鬼子的部队。俺看了左右两边的山地，不太好绕过去。“姜大岭报告道。

“你听到了什么？仔细讲讲。“韩大海命令队伍停止前进然后下马问道。

“上了山坡，先是黑虎示警，俺趴在地上仔细听，听到了有不少军马喷鼻子的动静，又想仔细看看，但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姜大岭说道。

韩大海看看左右两边的情况，但浓重如雾般的视野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他下令道：“让部队避开这个处于坡下的位置，向右侧转移。大岭，你带黑虎在前面探路。”

姜大岭带猎犬走了后，韩大海同刘刚、王大水仍在排头顺坡下向东北方向行进。但走了几百米后，他发现身边左侧的山体越来越近，而坡势也越来越陡，他正考虑着这样走下去肯定会进入一条山沟而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的时候，姜大岭又回来向他报告道：“韩长官，再走下去的前面是个山沟，俺在前面的沟底下听到沟顶上有人说话的动静，那话俺听不懂，但绝对是鬼子！”

“又是一伙鬼子！”韩大海一听立即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顿时跳下了马小声传令：“全体下马牵着军马贴山壁站定做好战斗准备！”

待大伙行动时吴志伟以及林如水、陈玉林等人也围在了韩大海以及姜大岭的身边，韩大海又问姜大岭：“你听到鬼子说话的声音位置离咱们这里有多远？”

“差不多有150米吧。”姜大岭道：“俺是在前面一百米的地方听到头顶上传来说话的声音，但鬼子离着沟边上有多远，俺可说不说上来。”

韩大海凝眉微眯双眼思忖了片刻抬头吴志伟等人道：“不知道这两伙鬼子是路过还是驻守此地，也不知道咱们前面的沟底深处有没有出路？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