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喋血山水间：第一章：第四节

四

一听到“有一项战斗任务”，戴云飞立即站起了身立正说道：“感谢韩长官器重，请下命令，戴云飞随时准备行动！”

韩大海笑着招呼戴云飞坐下说道：“你不必着急，听我详细地给你介绍一下情况。”

韩大海吸了两口烟缓缓地说道：“日照的孙雨露老先生、也就是在半年前托他的儿子孙志飞给我们送来了这块牌匾和三万银元的老人家，在不久前被日照的鬼子宪兵分队给杀害了！所以孙志飞也不能继续在日照呆下去而投奔了我们。且不说孙老先生有恩于我们，就像他这样的在鲁东南都很有威望的爱国知名人士被鬼子杀害，我们绝不能不问不管任凭小鬼子肆意嚣张，这是其一。第二个理由是孙志飞既然投奔我们的部队，也就成了我们的弟兄，自己弟兄的亲人被鬼子残害，我们不去报仇会寒了大伙的心。第三个原因就是我们从沂蒙山撤到了五莲山已经两个多月了，先不管连里的弟兄们怎么想，单就外界来说，我们从沂蒙山撤出后一直是这样的无所作为，更会让这一带的老百姓和友军们失望的。另外，前不久临沂一线包括鲁东一带的鬼子们放出狂言说：那支支那军队被大日本皇军打得狼狈不堪、消亡殆尽，剩下了几个人乘船到大海里去喂鱼了！所以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给鲁东南地区的鬼子们狠狠的一拳、并且通过这次军事行动在春节时教训一下鬼子来为祖国和同胞们献上一份心意、也算是我们过年的一项内容------”

韩大海说到这里含义深长的看着戴云飞说道：“根据这次战斗的特点和规模，我考虑再三，决定由你带着弟兄们来完成。”

“是！韩长官，”戴云飞又站起了身说道：“我从内心里感谢你韩长官，你了解我戴云飞的脾气和秉性，两个多月了，我的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面都要长出绿毛了！”

“好。”韩大海对戴云飞说道：“我马上叫来孙志飞，你们一起商量一下行动方案、进退路线和打响的时间。我的意思是你们一会乘马下山，最多不过三个小时就可以到日照，然后孙志飞领路摸到鬼子宪兵分队，你们要趁夜色近距离接近鬼子用大刀和冷兵器和他们干，这也是我派你带着一排前去夜袭的原因。如果不可避免地交上了火，也多用郑少海他们做的炸药包和手榴弹。你们摸清情况后要尽量地捣烂鬼子的宪兵分队以及可能驻守在一起的鬼子力量，但是对方的人数如果超过了半个小队以上使得偷袭也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那就赶快撤回驻地以后我们再找机会，如果能得手，你看看能不能把鬼子宪兵分队队长的人头带回来好祭奠孙老先生。要记住：宪兵分队的鬼子绝不会超过20人，你们达到了目的就上上大吉，不要有意地去扩大战果而陷于险境，不要恋战、不求全歼，尽量减少弟兄们的伤亡。在你们撤退的过程中我派射击队去接应，所以你和孙志飞商量好了之后把有关的时间、撤退地点等告诉刘刚，射击队在你们的半个小时后跟随行动。”

“韩长官，”戴云飞道：“我带排里的弟兄们去偷袭，有孙志飞的领路快进快出不一定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还有必要动用射击队吗？”

韩大海道：“按理说是不用，现在是大年三十，鬼子们会认为中国人十分看重这个春节，绝不会有什么动作，更何况是日本人也过春节，虽然怎么过我们不清楚，但喝酒找乐子是一定的。不过战场上的事情往往瞬息万变，我什么事情都要多做准备。你们半小时后出发，在凌晨一点之前一定会到达目标处，那个时候小鬼子最有可能麻痹大意，可是一旦打响，你们仅仅一个排的兵力，虽然有孙志飞的引路，但也不能说你们就绝对地熟悉地形，而鬼子不算上驻守海边上的两个中队，你们恐怕也要面对鬼子宪兵分队的20左右人以及很可能配属的其他部队，因此把射击队派出去接应你们是必须的。你只管你的一个排打好了就行，我可是要从全连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韩大海说完走了几步在连部门口又说道：“你记住一排长，这次行动你完全是自己单独作战，除了勇猛果断之外，还要沉着冷静、周密细心，稍有疏忽就会让弟兄们做出不必要的流血、甚至牺牲啊！”

“你放心，韩长官，我会谨慎从事的。”戴云飞郑重地道。

“我应该放心，一排长，”韩大海笑笑道：“你以前就是侦察连的中尉副连长，和现在的我是平级的基层指挥官，应该是很有能力的。记住：保护好孙志飞，他是个新兵，没打过仗，连马都骑得不如我们，另外，让姜大岭把黑虎也带上吧。”

半个小时后，戴云飞与刘刚约定好了接应的地点和大致的时间，就带上刚刚开完晚会的一排士兵们悄悄地离开了全连官兵们下棋、打扑克的岩洞会场与孙志飞一起乘马下山奔东南日照的方向驶去。

“孙老弟，”行驶了一段路，戴云飞见到和他并排行进的孙志飞坐在一溜小跑的军马上坐得还算稳当，于是不禁问道：“你的马骑得还算不错，不像头一次骑啊？”

“戴长官，”孙志飞轻笑道：“我几天前到了王守义大哥的部队里，他几次要我留在他的部队里，我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告诉他我只想找到吴长官和韩长官的部队当兵报仇，王大哥也不再勉强，告诉我说如果你想到吴大哥的部队里当兵，必须枪打得准、马骑得好还要能吃苦才行，正好他们的一些军马在我这里，你先练练骑马和怎么用枪吧。于是，我咬着牙练了好几天，王大哥带着部队给你们送东西时，我也是一路骑在马背上来的。”

戴云飞听孙志飞这么一说，心中暗想：为了参加我们的部队，这个孙志飞倒也是个汉子，硬咬着牙骑了几天马，那屁股还不是疤痕累累？别看他的文化比王志刚还要高，但一股子倔强的劲头可不是一般的知识分子所具备的，这倒适合在我们的连队里当兵。

“几天下来，屁股上也没少遭罪吧？”戴云飞问。

“掉了两层皮，估计磨得差不多了。”孙志飞道。

夜色下，戴云飞看不到对方暗自皱着眉头咬牙的模样，但凭经验也知道孙志飞是在说硬话。

“你的马会骑了，打枪和投弹怎么样？”戴云飞又问。

“只能说会打和会投了。”孙志飞老老实实地说道：“王大哥让他们的一连长田亮教给我步枪和手枪的打法以及手榴弹的投掷，我也真枪实弹地打了几发子弹。”

过了一会，戴云飞看看手表又观察了一下四周，在接着的行进中又问向孙志飞：“我说孙老弟，王守义大哥的八路军也是抗日的军队，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他们那里参军杀鬼子呢？”

“戴长官，”孙志飞思忖了一下道：“我和王大哥早就熟悉，他的五大队官兵多数都是我们附近的乡亲们，按理说我是应该投到他们那里抗日打鬼子。可话说回来，王大哥的部队组建的时间不长，虽然有老红军官兵在里面组织训练并指挥打仗，但装备和战斗力还不如鬼子，听说几次战斗下来他们和鬼子的伤亡比例都是三比一，另外他们的打法也多是东躲西藏打游击，不敢和鬼子们硬碰硬。我去年代表先父去过沂蒙山，见过你们的军容、士气和军威，更听说过你们多次地打鬼子的辉煌事迹，所以，我觉得既然我要弃笔从戎参军给先父报仇，就一定要到一支称得上是‘精锐之师’的部队里当兵。”

戴云飞在他们以前给八路军的六大队解围以及从李家坡突围时第五大队掩护他们时曾与之并肩作战过，对这些八路军颇有好感，现在听孙志飞如此一说倒不以为然地说道：“八路军的游击部队倒也不是不敢和鬼子们硬碰硬，只是武器装备和战术训练水平不如小鬼子，但真逼到了份上，他们也敢和鬼子针尖对麦芒地打！去年他们六大队的几百个人就敢和同他们数量差不多的有重机枪和迫击炮的鬼子们硬干，而且打仗也狠，个个不怕死，子弹没了就冲下去和鬼子们拼刺刀，甚至抱着小鬼子滚下山沟里和敌人同归于尽！我当时看到他们的枪里面没有几粒子弹、肚子里一整天没吃东西就敢一对一地和小鬼子拼命，心里也很受震撼！他们要是有我们的条件并付出相当的努力来训练、摔打，也一定会成为一支精锐的劲旅！”

“可我听说八路军六大队的那次打鬼子的胜利完全是在你们的鼎力帮助下才打胜的啊！”孙志飞道。

“我们是恰巧从那路过遇上了才帮助他们的。”戴云飞道：“我们到了那里时，他们已经布置好了伏击圈在袭击鬼子，是他们的一个大队六百多人袭击鬼子的两个半中队，鬼子们除了武器装备和弹药要超过六大队数倍以外，甚至那些训练有素的鬼子兵在人数上也不比六大队少多少！我们碰不碰上的人家已经和小鬼子们打上了，并且还不是遭遇战，而是他们有意为之的伏击战！说实在的，我挺佩服那个罗汉民大队长的，很有军人的气魄！”

听完戴云飞的这些话，孙志飞不再说什么，他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看戴云飞又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道：“戴长官，我刚刚加入咱们的队伍，有些话不便多问，但是从去年起这个问题就让我一直想不通，不知戴长官是否肯予以赐教？”

戴云飞生性耿直、性格爽朗，作战时也喜欢大刀阔斧地硬干，所以平时对一些舞文弄墨耍嘴皮子的人没什么好感。但一年多来，他接触的如韩大海、王志刚等人文化程度都比他高、但打起仗来都不比他差甚至要高于他的有知识类的军官们均给他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他甚至体会到了有知识的人就有智慧，有智慧的人指挥部队就能以很少的代价获得极大的胜利！更何况他戴云飞也是从步兵学校毕业、深知无论多么高的文化程度，用在嘴皮子上夸夸其谈和用在军事战斗指挥上的灵活运用是两码事。于是，近半年多的时间他不仅暗暗地揣摩着韩大海以至王志刚等人的思维方式、甚至自己也努力地参加连里组织的学习某些军事理论，并在自己讲课之前经常地请教韩大海和吴志伟。此刻，他见孙志飞一个大学毕业生并是个编报纸的大知识分子一路上毫无架子，一口一个“戴长官”，每一个问题都以一个“恳请赐教”的态度来向他询问，心里也照实受用，于是便笑笑道：“有什么问题不好问？你说吧，只要我知道，又不违反纪律，我一定会如实地告诉你。”

夜光下，看不清神情的孙志飞注视着前方笼罩在暗夜之下的雪原，似乎在心里面斟酌着措辞：“在咱们的鲁东南地区，有国军和八路军的部队同时对小鬼子进行战斗，你们的武器再好，也同鬼子们的一样，只不过是在相同的人数上相对地多了一些装备，但是你们仅仅一百多人，怎么就会有这么高的士气和强悍的战斗力、能打出几场震动鲁东南的漂亮仗呢？”

戴云飞暂时没吱声，倒是在心里暗自吃惊———到底是念过大学的知识分子，报社记者出身的人，不仅想得问题非常深刻，更是提到了问题实际上的关键，其敏锐之处让人无法回避！

然而戴云飞毕竟是个侦察连的中尉军官，更主要的是一年来他就存在于这个小部队里并作为一名中坚分子伴随着部队的发展壮大，并且近一段时间连里的军事理论课讲完他们都会思索一些课外问题，其中就包括以前的经验总结和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的相应措施等等。尤其是连队的主官吴志伟和韩大海把这些排以上的军官们盯得很紧，所有的问题都让他们以形成文字作业的形式来让自己评判批示，然后再让全连官兵们当作战术范例予以讨论，也正如此，孙志飞提出的问题戴云飞在目前还真能答得上来，如果再早几个月，恐怕他也不得不另找托辞了！

“孙老弟的问题提的很尖锐、富有实质性。”戴云飞笑笑显得很有权威性地学着吴志伟惯于概括总结的口吻说道：“你现在已经是咱们这个连队的一名成员，所以我也应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