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喋血山水间：第一章：第六节

六

孙志飞所指的烟墩，是距离日照仅有两、三公里远的小村子，该村的东头穿过一片榆树林子，就可以借着雪光看见日照县城朦朦胧胧的轮廓。

按事先的布置，戴云飞带一排众人先从这个小村子下马，然后通过这片树林披着白色的布单步行摸黑进日照，由孙志飞带路运动到日军宪分队驻守街道的四合院处展开进攻，刘刚的射击队也在这片小树林里等候，一待一排打响，他们便同样披着白布单前往日照的城边上准备接应，然后与一排交替掩护撤到树林子里乘马转移。

“我们不能骑马到城边，因为鬼子们一旦追出了城，军马在雪地上的目标大，到时候小鬼子不仅可以准确地伤马，马上的弟兄们摔下来也可能会丧了命！”临行前戴云飞说道。

烟墩村里有个孙志飞的表弟，于是他一个人前去敲开了这位叫贾旺的家门将之叫了出来并领到了树林见过了戴云飞。

黑夜中，睡意未尽的贾旺带着惊奇的神色与戴云飞等打过招呼然后道：“你们从这片庄稼地里直走就可以到日照的后街，然后向东再转向北就到了鬼子宪兵队大院的后侧，俺表哥知道路。戴长官，不知俺还能能做点什么？”

“难得贾老弟有这份心意，”戴云飞在黑夜中一双眼睛仍然显得炯炯有神地对贾旺笑道：“你在这里看好我们的军马就很麻烦了，另外，我们还有二十多个弟兄随后就到，你在照看我们军马的同时再迎接他们一下并告诉他们我们运动的方向。”

贾旺点头答应并走向军马处之后，戴云飞先看看这片大约一百多米宽的庄稼地又回头对待命的一排官兵们下令：“孙元山带着一班随我和孙老弟在前面，姜大岭带二班居中，向林带着三班断后。各班拉开三十米的间距向日照城运动，回撤的时候各班顺序不变。行动！”

随着这声命令，加上孙志飞一共22人裹紧了白布单迅速地掩入了白雪皑皑的荒野之中。报仇的激情与第一次穿上军装打仗的紧张和激动，让孙志飞感觉不到一路乘马腿股之间的疼痛而迅速地行走在铺满厚厚白雪的荒地上。他不敢多想与多问，也不敢稍慢并回头，因为他明确地清楚他身后步步紧跟的这20余名生龙活虎般的官兵们个个训练有素正带着浑身腾腾的杀气准备宰人！

不到三分钟，20多人掩在了日照城一溜砖砌房子的墙后。在孙志飞掩到房子右侧的墙角时，戴云飞大气不喘地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孙老弟，用不用稍稍地歇歇？”

孙志飞回头看看戴云飞和所有的官兵们正目不转丁地看向他，于是，他咬咬牙道：“不用了，戴长官。咱们贴这拐过去顺着一溜院墙就到了鬼子宪兵队的左侧。”

“好，”戴云飞满意地点点头说了一句;“到了鬼子的窝里，拼得就是勇气，既然不歇，全排做好战斗准备立即行动！”

又顺右侧墙走了大约三、四分钟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之前时，孙志飞在砖墙边上停下道：“戴长官，这十字路口就是日照人口和设施比较集中的地方了，咱们对面的街道里有一所学校和医院，在左侧这趟街里有两个日本人开的木船厂和海产品加工厂，右侧就是鬼子宪兵分队和警察局、烟馆、妓院什么的，我们的报馆在宪兵分队斜对面不远的街上。”

戴云飞听完后向前迈了一大步向身边右侧的墙角看去，只见距离他大约三十米之处果然有一个所在并在大门口处亮着一盏灯泡！灯下面赫然有个日军哨兵正背对着他们背着枪站岗！戴云飞细看，只见那哨兵的对面有个木制的哨所，里面也有一个日军士兵持枪站岗，只不过正好与背对此处的日兵呈一条直线，如果外面的哨兵不稍稍挪动身子，从这边藏身的角度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娘的，大年三十这帮王八蛋还不忘了加双岗，真不含糊！”戴云飞心里愤愤地骂着，然后又看看手表并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力图找点可以利用的什么。只见除了自己所站位置的街道，另三条街面上都有着数盏半死不活的路灯，此刻已是下半夜的一时四十多分钟。尽管是春节，但日本人严禁放烟花和爆竹，晚八时就开始宵禁，所以除了城内所有的百姓基本上都不再上街面行走之外，一般日军的官兵和家属们也没人在这后半夜的时间出来转悠，因此在寒冷的雪夜之下、整个的日照城连狗吠也闻不到一声、就如同一座死城般地显得空旷和寂静！

想悄悄地摸上去近距离干掉日军哨兵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大雪覆盖的地面上只要有人走动便会嘎嘎有声，又有前面的路灯映照所以不能够尝试。用长弩箭只能一下子干掉一个而这个哨兵还没完全倒地的时候哨所里的另一名日兵就会开枪示警，如此，仅仅20多人的众官兵们远途奔袭日照的宪兵分队也就等于前来冒险打一场偷袭战！

戴云飞细细地打量和紧张的思索尚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回头要招呼马占军上来想听听这位足智多谋的副手的意见。但他刚刚回头，却一眼瞥见距他仅隔着三、四人的士兵李小旦，一见这个白白净净、平时说话也细声细语像个姑娘般的士兵的样子，戴云飞心中不由地一动，忙伸手招呼李小旦到了身边，然后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几句什么。

年仅18岁、同刘刚一样也是长着一副娃娃脸的李小旦贴墙向右侧探头看了一眼，然后缩回头蹲下身子靠在墙上竟然细着嗓子弄出了娇声嗲气抽抽搭搭的哭泣声音来！

那边站岗的两名日军哨兵原属于配合日军驻日照宪兵分队的常备部队一个小队里的士兵，他们正咬着牙坚持着最后在寒冷中的十几分钟，忽听他们身边不远之处蓦然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均不由地一愣并下意识地平端着枪提高了警觉！但数秒钟之后，半个鬼影子也没见到，只是那娇滴滴且又凄凄惨惨的哭泣声仍然缠绵不绝地传进耳鼓里！两名日兵对视了片刻，又发现这哭声来自距离他们不远的那条岔道里，均在心里想着：这娇嫩声音的女人绝对不会超过20岁，而且能发出这种缠绵震颤心扉声音的绝对会是一个娇小可人的漂亮女子！在这冰天雪地的深夜里这么一哭，一会还不得冻坏了身子？于是，想敞开热腾腾的胸怀拥美人入抱的念头油然而起，两个日军士兵大眼瞪小眼地相互注视了片刻竟然共同地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幺西、幺西！”地赞叹完然后商议了几句，最外出的日兵转过身子平端着枪循哭声之处寻来！

清晰地听到有人前来的戴云飞从背后取出砍刀并站在最前面做好了准备，待他身后的哭声正显露出伤心欲绝的程度时，先是一把上着刺刀的步枪伸了过来，然后就是这把步枪的主人身子也转了过来！

在前来的日军哨兵刚露出了半张脸的瞬间，戴云飞左手一把抓住了枪身借着该日兵前行的势头将之带进了侧道，同时右手砍刀的刀尖倏地划向眼神里闪出惊悸和恐惧神色但尚且来不及张口发声的日军士兵的喉咙处！与此同时，与该日军哨兵尚且“嗤嗤”地在脖颈处喷着鲜血的尸体前仆的动作一起，蹲在在地上的李小旦又不失时机地发出了了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的娇细尖叫“啊------” ！

这边在哨所里的日兵见到同伙端着枪向岔道处“搜索”时突然急吼吼的前扑动作以及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女人受到惊吓时的尖叫声，心里面也顿时刺刺挠挠地腾起了一团火！

虽然他们是暂时配属这个仅仅有20余人的宪兵分队的常备部队士兵，但宪兵们对他们的约束是在大白天或者有违军纪的情况下，而这个时候这些耀武扬威的宪兵们个个都在傍晚时分的酒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并且目前都睡得跟个死猪没什么两样，我为什么不能够在过新年之际给自己找一个“最美好的过年内容”？于是，这个哨兵扭头向院子里最边上一间亮着灯的值班室里看了一眼———他清楚那个带班的曹长一定是喝多了烈性的支那白酒而正在香香地打盹！因为这个嗜酒如命的长官十次有九次一喝就多！只看了一眼，这个哨兵肩扛着步枪，心急火燎地向似乎有了细嫩的**声响之处大步奔来！

当然，第二个猴急猴急的日军士兵跑到墙跟前拐弯处得到的仍是蓄势等待着的戴云飞的大刀！

两个日军哨兵刚被解决掉，戴云飞命令孙元山和田万忠俩人道：“你们俩戴上鬼子的钢盔立即到哨位处警戒！”然后又拍拍李小旦的肩膀道：“你装的很不错，像个大姑娘。”然后捡起一支步枪交给了孙志飞说道：“你用这支枪在前面带路，记住：不要紧张，就当作走亲戚串门子一样。”

孙志飞在片刻间从李小旦的装作女人哭到戴云飞杀死两个日军哨兵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戏剧性变化里尚未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见戴云飞拍着他的肩膀说话并递给了他一支枪，忙定定神说道：“是、戴长官，我不紧张，我这就前面带路，就像走亲戚。”

孙志飞在前面带着一排的众士兵到了宪兵分队的门前后，见孙元山和田万忠已经直挺挺地站在原来日军哨兵的位置上放哨，心里才有所安定。这边戴云飞贴墙边挤向最前面向院里观察着情况，他发现在对着门口处的一间屋子里有灯光在亮，又看见这个四合院的最里侧有一溜砖房，面对着门口大约长有30米，左右两侧也有各相对少一点的房子，各长有十余米。在靠着墙边处排着一溜三轮摩托。戴云飞在心里思忖了片刻对身后的马占军说道：“一会我和孙志飞进屋，先解决鬼子宪兵分队的队长，你带二、三班的弟兄们堵住这三面的共八个房间门口，俩人一间，一旦打响，你们踹开屋门向屋子里面扔炸药包然后立刻撤出院子。炸药包这玩意的威力要比手榴弹大得多，又有伤口不愿愈合的弹片。”

戴云飞对马占军下完令后又招手叫过来孙元山和田万忠道：“这院子里的哪一间屋子一定会有装汽油或者弹药的库房，但我们不方便找，你们两个用刺刀尖把小鬼子的摩托油箱捅破，用鬼子士兵的钢盔接满然后浇到这些房屋的门口和窗户下，值班室和左侧第三间屋子不会有太多的鬼子，就不用倒汽油了，一旦偷袭打响副排长带着弟兄们撤退时你们立刻点燃并撤出大院。

姜大岭，我和孙志飞去解决鬼子宪兵分队长的同时，你摸到鬼子亮着灯的那间值班室，用箭弩或者匕首什么的干掉那个值班的鬼子，然后冲出来和弟兄们一起杀鬼子！

刘大伟、李小旦，你俩各带上一挺轻机枪在弟兄们没打响之前在哨位处向西北这条街警戒，万一有情况你们开枪示警并掩护我们撤出来，如果没有情况，全排在院子里打响并撤出来时，你俩在门口把枪对着院子里以及西北方向掩护大家。”

戴云飞布置完后看看聚在他四周的众官兵们道：“弟兄们，加上孙志飞我们一共才22个人，但22个人要一鼓作气地捣烂鬼子的宪兵分队也是富富有余了！”说完，他露出在头顶上的灯光和地面上雪光的映照下显得白森森的牙让人们不寒而栗地笑了笑又道：“杀掉鬼子的宪兵分队长任务就完成了一半，所以整个的战斗中多杀一个少杀一个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排不能再少了哪个弟兄了！因此大家都要机灵点、别光知道闷着头硬打，差不多就撤到院外面一起扔手榴弹然后听我命令一起撤退！”

戴云飞说完又看看手表然后道：“没别的问题我们立即行动，我和孙志飞、姜大岭先进院子，再隔个十来秒钟你们分别按照自己的目标行动，孙元山和田万忠的动作要轻、要快，别的弟兄先帮帮他俩。”然后他又小声地问孙志飞：“你能确定小鬼子的宪兵分队长就在右手侧的第三间屋子里吗？”

“能，”孙志飞小声说道：“几个月前我们报馆的报纸有一篇文章仅仅提了一下去年鬼子飞机在5月12日炸死炸伤上千百姓的事情，鬼子宪兵们把我们的主编抓来关押并拷打了三天，后来我们说好话并送金条找人活动，鬼子才答应放人。我当时和几个人来取保主编时，到过那个鬼子宪兵队长的办公室，那里面有个套间，有床什么的，也没听说过他的家属在日照，我觉得他一定会住在这第三间屋子里。”

“你是说你们的主编曾经在这里被关押过？”戴云飞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问道：“你的老父亲也是被宪兵队关押了很长的时间，这么说鬼子的宪兵队肯定有关押中国人的牢房，你去过吗？”

孙志飞见对方有如此一问也醒悟道：“是有个牢房，但我们接主编时是鬼子给押过来的，我老父亲被押致死时我不在家，我------”他边说边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呜咽。

戴云飞忙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现在你先控制一下情绪，想想看，知道关押人的牢房在什么位置？”

孙志飞抬头擦了擦眼泪道：“我回去后听我们主编提过，他说从院门正对着的值班室屋里还有一扇门通向另一个跨院，那里面也有一溜砖房，其中有一所象大仓库似的屋子是鬼子用来关押百姓的牢房。对了，主编讲过：平时有一个鬼子在距离牢房不远的一间小屋子里值班，牢房外面的门口还有一名鬼子不断地游动，共两名鬼子。”

“那跨院的院墙外是不是我们来时走过的地方？”戴云飞问。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咱们来时走过的路我以前也走过几次，但不知道院子里面的情况。”

戴云飞又一次地看看手表和四周然后对孙元山、田万忠和姜大岭说道：“你们三人的任务要稍稍改变一下：姜大岭对付完值班的鬼子之后，帮着一班长和田万忠俩人一起弄完汽油并一起从那个屋子里出去，到了后院再想法解决掉那里值班放哨的鬼子士兵、再仔细地看看有没有被鬼子抓的百姓同胞，如果没有，就赶紧从原路撤回来参加前面的战斗，如果有，那就不分男女老幼全带上撤出来！------嗯、你们在后院牢房的南侧———也就是我们撤退经过之处炸开一个墙洞，带上乡亲们从哪里撤出去然后放他们回家，告诉他们：看见了亲人之后要赶紧出去躲躲，否则小鬼子仍然会抓住他们并会迁怒于他们而被杀害的！现在全体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