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喋血山水间：第一章：第十三节

十三

当日的清晨五点左右，在五莲山吴志伟连队营地约1000米远的潜伏哨位里，九班长刘朝秋盖着白布单在原先挖好的坑里铺满了厚厚干草的位置上仰视着黑漆漆的没有一丝月牙的夜空试图分辨着为数不多的星星时，忽听前面不远处传过来轻微且急匆匆的什么东西急促掠过的声响！刘朝秋猛然间浑身紧绷心砰砰地跳连忙把枪口对准了声响处，只听物体踏雪的动静越来越急并越来越近！

“是什么东西跑得这么快，恐怕不会是一只饿急了眼的野狼吧？”刘朝秋想。

在几个月前的冷枪运动中，天生胆大的九班长刘朝秋带着仅仅两个班的士兵试图单独端掉有一个日军小队驻守的据点而险些被大队的日兵咬住的险情之后，遭到了韩大海严厉的斥责与批评。又通过了这几个月的磨练，其行事作风稳重了很多。所以韩大海对吴志伟深有感触地说道：象九班长这种天生大胆的人，要是多学习学习，善于动脑子能组织好士兵并在各种不同的情况下冷静地处理好突发事件，一定会成为一名打仗的好兵或者好军官。

此刻，只听前面轻捷但急促的声音渐渐逼近，刘朝秋的枪口也定在了眼前的某一个点上等待着目标的出现。片刻，只见在雪地的衬托下一条硕大的黑影闪入刘朝秋的眼中又 “忽”地一下快速地掠过，在掠过他身前的同时刘朝秋明显地看到这条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东西扭着头向他看了一眼！

看见似乎熟悉的黑影刘朝秋不由一愣———这不是一排二班长姜大岭他们去执行任务时带走的黑虎吗？

一种军人的直觉让刘朝秋觉得有点不妙———刚才春节晚会结束后，下棋打扑克玩得十分开心的众官兵们在熄灯休息前、李小山对三排的士兵们道：“今晚上是我们排出岗，在东南侧附近的九班要记住：一排和射击队他们乘马去执行任务了，回来时你们要心里有数，情况正常你们接着放哨，情况异常你们要立即示警报告。”

“一排和射击队的弟兄们乘马没回来，也听不到马蹄子的动静，怎么狗先回来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猛然罩上刘朝秋的内心，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惶恐不安———是不是他们全体------想到这里，刘朝秋连忙爬起身伸手在旁边的草窝里摸出哨位早已准备好的火柴取出一根在大腿上一蹭然后点燃了也是提前备好的柴草堆，顿时，一米多见方的柴草堆燃烧了起来，在仍是黑漆漆的清晨将火光传出了很远。

两里外连部岩洞附近的九班士兵冯欣在崖壁的山顶上放哨，突然发现东南方向燃起了火堆，定定神又看了两秒钟，连忙顺绳索溜到了岩洞的门口叫醒了在洞门口处打盹的值班带班长李小山道：“排长，东南方向的哨位点起了报警火堆！”

“报警火堆？”李小山猛然一惊顺手摸出哨子走到了洞外刚要吹，又问向冯欣：“是几堆火？”

“是一堆。”冯欣道。

“是一堆，”李小山轻声道：“一堆火说明了有情况但还不是鬼子来进犯，你再接着观察，我去叫醒长官们。”说完他一掀帘子进了岩洞内。

“谁？”睡在连部门口的李宝亮在李小山刚掀门帘跨进一步时就立即醒了并翻身起来问道。

“是我，李小山。”李小山忙道。

“什么事？三排长。”问话的是吴志伟，同时洞内的一处忽然一亮，是韩大海点起了蜡烛也站在了床下。

李小山把情况说了一下，吴志伟听完后看看韩大海，只见韩大海思忖了一下道：“三排长，立即吹哨让全连紧急集合！”

在李小山出去吹哨之后，韩大海穿鞋扎上武装带对吴志伟道：“虽然不是鬼子进犯的警示，但从东南方向燃起的报警信号来看，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去日照的一排和射击队出现了意外的情况！“

仅仅一分多钟后，二、三、四排以及连部包括炊事班和工兵组全部集合列队站在岩洞前，各排士兵们正在报数时，雪地上的一条黑影跑到了队列的前面！

“是黑虎！”李宝亮喊了一句并迎了上去。

只见黑虎大张着嘴径直走到吴志伟的面前低下了头鼻孔内哼哼了几声又抬起前爪子挠挠脖子上的布条。

吴志伟连忙解下布条取出字条打开然后借着李宝亮的手电光看去，只匆匆一眼就递给了正听取李小山报告连队人数的韩大海。

韩大海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很潦草的字迹：我们完成了任务并另救出了被鬼子关押的50余名百姓，现在已经暂时摆脱了日照一个中队鬼子的追击，请速接应！戴云飞。

“弟兄们，”韩大海看着已经列队集合完毕的众官兵们大声道：“一排和射击队在几个小时前到日照执行任务并救出了50名乡亲们，目前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要立即上去接应他们！我命令：二排在前、四排居中、三排断后，全连除了平射炮外带上所有轻重武器立即出发！司务长带着炊事班和四处潜伏哨以及山顶上的哨兵在家留守。行动！”

“等等，”刘飞叫住了刚要转身的吴志伟和韩大海说道：“为什么让我带着炊事班留守看家？”

“老刘，”韩大海道：“我们快去快回，你带着炊事班等着给我们做早饭吧。”

“韩长官，”刘飞看看排列整齐身背步枪的炊事班众人道：“我们全队现在总共不到130人，一排和射击队遇到了麻烦，你们去支援的全部也不过80多人，万一有更大的麻烦，我们还看什么家？还给谁做饭？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全连弟兄自从岛子上回来就没有分开过，你就带上我们吧，多一条枪也多一份力量啊！”

平时不善多言的刘飞此时的一番话真是让全连的官兵们热血沸腾，韩大海看看吴志伟，见对方也点点头，便说了一句：“好吧，老刘，打仗亲兄弟！那么我们一起去。发信号，把所有的哨兵也叫上，我们全连一起上！”

一路的乘马疾驰，在天渐渐亮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了几个小时前一排和射击队出发时的马蹄印。

“我说，”行进中，吴志伟在马背上看着韩大海说道：“韩老弟，一排长他们能遇到什么麻烦呢？日照的鬼子根据情报显示有一个宪兵分队和海边的两个中队，能不能被他们咬住而难以脱身呢？”

韩大海想了片刻说道：“看字条上的字迹很潦草，说明他们当时的情况很紧急，我估计戴云飞他们完成了任务是不会错的。一排长懂得偷袭的打法，也是个能够当机立断、见机行事的指挥官，很可能是为了救那50名百姓而耽误了行动的速度难以脱身并让日照的鬼子中队给咬住了！一个一排加上一个射击队，是咱们全连的尖兵力量，其战斗力你我心里都有数，但是他们仍然发出了求救情报。戴云飞是个敢打硬仗、英勇强悍的硬汉子，不到他难以支撑的关键时刻绝对不会向他人求救！我估计他们很有可能是以区区两个排的力量对抗日照的一个宪兵分队和两个中队的鬼子兵力！一个宪兵分队倒不算什么，也许在戴云飞他们救出百姓时就会把这个鬼子宪兵分队全部消灭或者打残，但是鬼子的两个中队可就是四百多人啊！他们没带上迫击炮之类的重武器，只能靠远距离的射击和近距离的强攻或者肉搏，如果不得已用上了后面的战术，损失一定会相当严重的------”

吴志伟听了韩大海的分析心情越加沉重，好一会才道：“看起来他们是吃亏在敌我兵力的悬殊上了，否则一排的强悍、射击队的枪法，什么样的情况能够危机到让他们求救的程度？”

“戴云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以前就是侦察连的中尉副连长。侦察连的战术性质让他必须胆大心细、凡事不可莽撞。他的副排长马占军更是个足智多谋、沉着冷静的军官。而刘刚别看年纪不大，但一年多来锻炼得相当的成熟和稳重。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他们完成袭击鬼子宪兵分队的任务全身而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一定是在袭击鬼子宪兵分队的同时他们救出了50名百姓，让他们既不能迅速乘马摆脱敌人，而又必须在敌人的追击时边打边撤掩护百姓边撤退，所以就可能形成了被鬼子咬住而等待我们援助解围的现实情况！”韩大海思忖着说道。

“怎么没有人给我们送来有关50名百姓被日照鬼子宪兵队抓走并关押的情报呢？”吴志伟道：“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个情况，多派些人手就能做好这等于两个性质的事情了。”

韩大海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没有人给我们通报这个情况的原因可能是王守义他们也不知道，再说小鬼子抓中国人还用有什么前兆或者借口？抓人、杀人不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看着自己的同胞被鬼子抓来关押，别说是戴云飞他们袭击鬼子宪兵队时碰上了，就是仅仅他们一个排从那里路过而听说了此事他们也不会不管，否则他就不是戴云飞了，更不是从海上活着回来的你吴志伟部队里的一个中国军人了！”

吴志伟听完韩大海最后的一句话道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吴志伟部队’？我吴志伟部队里还不是靠你们这些有血有肉、打起仗来不要命的铁血汉子们支撑起来的？”

约莫运动了两个小时后，韩大海带住战马取出了望远镜四下观察，只见前面靠左侧约在三、四公里处有一道隐约可见的山峦在朦朦胧胧的晨霭中依稀可见，于是他叫来王志刚道：“你从排里找一名当地的士兵问问，我们前进方向的东南处有一座叫河山的山峦，是不是前面左侧的那道山？”

“报告韩长官，”仅仅片刻的时间，一名身材魁梧的山东大汉李超喜跑过来回答道：“俺家在右侧，面朝着东北处就是那座河山。”他一指他们位置的左前方道：“就是那梁子！”

“这河山的地形怎么样？”韩大海问。

“这山俺去过无数次，一般都不怎么高，最高处也就五、六百米，地形不如咱们的五莲山险要。”李超喜恭恭敬敬地道。

韩大海示意李超喜下去后，喊来了刘飞、王志刚、李小山和孙守田并吴志伟等人说道：“一排长和刘刚他们要掩护众百姓们边打边撤，如果鬼子离他们远，他们也许会尽快向回撤退，但离得比较近，他们绝不会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行动，一定会找附近的可用地形阻击鬼子再等待我们的支援或伺机突围。各位，如果你们是戴云飞又会怎样做？”

众人们思忖了片刻都觉得韩大海所说的在那种现状和条件下寻找地形复杂的所在进行阻击抵抗并等待援兵确实是唯一的选择，只是孙守田问了一句：“可一路上也没听到枪炮声，既没有发现他们和鬼子们交火，也不见他们的行踪，有没有可能战斗已经结束或者我们与他们错过了方向？”

“这种可能性不大。”王志刚插言道：“我们一路下来就没听到枪声，要知道在这静静地清晨枪炮声可以传出十好几里或者更远，在天亮之前我们也没有见到火光。如果说战斗结束，那只有一种可能，也就是黑虎前来报信而我们尚未下山的这段时间内。”

王志刚这么一说，众人们皆想到了如果真的战斗已经结束、而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一路之上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一名突围出来的士兵或一匹战马，那结局就可想而之了！

“那是绝无可能的！”韩大海说话冲淡了众人们压抑且沉闷的心绪：“夜间作战应该是我们的所长，别说一排和射击队共40余人均为具备了优秀素质的士兵，即使是你们这几个排里的任何一个班，黑夜之中与强敌周旋会笨到跟他们硬干？我们的特长是什么？是在高强度的运动中突袭对方！过去我们步行时就这么干，现在我们有了军马更应该机动灵活。

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听到他们与小鬼子们的交火声音我想大概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能拖一会是一会儿，而小鬼子们很可能顺着脚印得知被追击的这些中国军人带着百姓躲进了大山，在大黑天他们进攻会有诸多的危险以及不便，也想等到天亮便于搜索和进攻。如此，我们没有听见他们的交战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打起来！只是两边都可以等，唯独我们不能再等了！”

韩大海说完后看看手表目光炯炯地下令道：“全体人员立即快速沿左侧山梁前进，待到了那里———”他指向前方平原与山地交接的脊线处道：“我们立即下马翻山上去准备战斗，一排他们没有打起来我们替他们阻击并掩护，他们打了起来我们正好上去助阵！立即行动！”说完他带头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