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喋血山水间：第一章：第十六节

十六

刚才韩大海布置完战斗任务后带头向前冲去，刚跑出没几步，便听到前面约几里地的什么所在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

韩大海等众官兵们均意识到这是他们的一排和射击队的官兵弟兄们正与日军交火，于是腿下紧夹马腹，嘴里不断地发出催马疾驶的声音向爆炸声响处奔来！待跑出了一段路，韩大海却没听到本应该接续响起的枪声，也不由非常紧张地寻思了一下。但仅仅是片刻也就明白了戴云飞等人的意图：看来他们已经接近了强弩之末的处境！以跳雷的杀伤来拖延一会时间，待几分钟后日军组织起进攻时再突然还击并依靠远距离的精度射击杀伤敌人！

事实似乎也证实了韩大海的判断：当他们已经靠近了山脚一处比较陡的坡面时，这道山坡的另一面突然响起了步枪和轻机枪的射击声！

“还好，他们仍在战斗，并且人数也不少。”韩大海从枪声的密集程度和明显听出来有组织的统一射击中判断出连里这两个主力排级单位的基本情况后，精神大振刚要转身下命令，忽听在他身边的吴志伟大声喊道：“韩老弟，你看前面------”

韩大海闻言连忙低伏在马背上向前看去，只见茫茫白雪衬托的视野中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大约不到一千米之处疾驶过来数辆汽车，那汽车疾驶的速度竟然象一只在水里疾驶的船把水面劈开一般而在雪地上冲出了一道雪浪！

“全体下马，四排用重机枪和四门迫击炮、连部人员用步枪挡住鬼子汽车，二、三排冲上山支援一排，把军马赶跑不要让鬼子伤着！”韩大海见状立即勒住战马大声下令同时翻身跳了下来！

几乎同一个动作，韩大海身后的所有官兵们跳下战马拍着军马的屁股将之赶走然后按照布置紧张地动作！片刻，王志刚带着二排、李小山带着三排从自己的位置处手足并用地在山坡的积雪上爬动，待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坡并伸出了步枪的同时，正好看见前面一百多米处的山坡下以及沟底尚有大约五、六十名身穿土黄色棉大衣的日兵们正一边打枪一边拼命地向回撤！于是，这些人也没多想，或趴在地上或单腿跪地操枪就打！

那边四排的孙守田等人迅速地跳下马后，平时训练出的良好素质此刻就充分地体现了出来！只见他们三两下从军马的背上七手八脚地取下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分体以及弹药箱各向横排跑出了十几米然后迅速地连体架枪架炮，在不到十几秒钟准备完毕后孙守田高声大喊：“重机枪先对准鬼子汽车射击，然后迫击炮趁鬼子停车时一起四发急速射，打！”

前面的在一千米之外被吴志伟他们发现时是因为汽车的背景为一望无际的雪地，而他们自己的背景却是一些蜿蜒山地拐弯处的正有一些斑驳的杂树丛做掩护，所以日军的汽车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到这四辆满载日军士兵的汽车直向枪响处疾驶并车上的日军官兵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个V字形的右岔道时，车上有眼尖的日兵在孙守田的四排士兵横向拉开枪位和炮位的距离时看到了他们，于是在惊讶和疑惑之中这几个日兵们拍打着驾驶楼的顶部示警，但里面的军官们听到了声音探出头闻讯并在示警士兵的指示下用望远镜仔细明确目标的时刻，也正好是四排的重机枪快速动作做好了射击准备的同时！于是，各相距十几米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砰砰砰”地向前面五百多米处的日军汽车做着准确的射击！

蓦然被打中的汽车只在瞬间便油箱起火爆炸，尚未被打中跳下车的日军官兵们刚落地身形尚未站稳，就被刘飞等连部人员的近20条步枪远距离打中！本来500米以上的射击距离子弹的弹道会呈弧线，但这些训练已久的官兵们靠感觉打枪的枪法对远近目标的掌握程度早已得心应手！于是，第一排步枪的子弹打出去后，连同重机枪的打击，前面第一辆车的二十多日军官兵除了几个动作快的趴在了地面上之外其余都中弹倒地！紧接着四排官兵们急速射出的16枚迫击炮枚炮弹带着啸声凭空而落，除了把第一辆跳下并卧倒准备还击的几名日兵炸死之外，还把正忙碌地倒车企图想散开队形的后三辆给炸中了两辆！勉强散开并跳下车厢就地卧倒的几十名日兵们动作也可谓不算不快，但这边咆哮了起来的重机枪在五百米远的距离上扫射一处六、七十米的横向目标，仅仅在一秒钟之内就可以扫出一个来回！

“各炮四发急速射，目标：未燃烧的汽车和周围的鬼子人群，放！”这边孙守田看见散开的日军士兵们正被连部的炊事班、工兵组以及王大水等人在刘飞的带领下逐个清点，于是又下令集中火力轰击企图隐蔽伏地向这边还击的日军士兵。他心里面很清楚：刚刚卧倒的日兵们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匆忙之中的第一枪还不容易打中自己的士兵，但是第二枪以及接下来的还击，就很难保证这边的弟兄们不产生伤亡。重机枪在对方卧倒在地时只能严实地压制住对方使之难以抬头开枪，如此远的距离用步枪击中伏在雪地上的小黑点除了刘飞等几人连部的大多数士兵们都不太容易做到，所以，只好自己指挥四门炮的轰炸用最快的速度和密度来彻底消灭敌人！于是，这边阵地在富有战场经验的孙守田的指挥下，基本上以炮轰为主的打击在四门迫击炮不断急速射的轰炸下加上两挺重机枪密集的扫射下顷刻之间就使这四辆汽车的所在范围变成了熊熊的火海和日军士兵们死伤狼藉的场地！

那边撤退的众日兵们在他们援兵的汽车刚刚进入自己的视线尚未形成欣喜的心态时，就被侧面上来的一群人闷不做声地一枪一个给打倒在地！于是，这些紧瞄着前面狂命奔逃的长官平屋良树并没有回过身子发出一道继续抵抗的命令，剩余的几十个日兵们干脆连手中的武器也向后面一甩用着比他们的大队长更快的速度向正在倒车夺路的增援部队处奔去！只是他们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一条腿的奔跑速度怎么也比不上三个方向赶来的子弹的呼啸声！没多久，刚才什么也不想只是一味奔逃的平屋良树看到一个个超过他的中队士兵们随着一声声子弹入肉的“噗噗”声而沉重栽倒在地、以及前面并不遥远的前面为了执行他前来增援命令的四辆汽车包括车上的士兵们被熊熊大火和他所看不见得弹雨严严地包围、他感到自己的心底就如同自己的两腿一般沉重如铅！于是，随着他右侧又一名士兵的倒地，他也就势一个前扑趴在雪面上一动不动，只是在大气狂喘的间隙中用右手悄悄地把脸上的纱布揭了下来并咬着牙把刚止住血的伤口扣破、把又流出的鲜血用微小的动作抹在了整个的一张脸上------

这边山坡阵地上韩大海正放了一枪把一个日兵打倒之后，刘飞爬了上来问他：“下面来增援的鬼子大约有十几个借着一辆汽车视线死角的掩护已经逃出了七、八百米远，用不用我们骑上马歼灭他们？”

“算了吧，”韩大海想想道：“咱们骑马追，虽然可以全部干掉他们，但咱们骑在马上的目标太大，让他们临死前伤着咱们的军马和弟兄们可不合算。这样吧，你带着连部弟兄和四排下去迅速打扫战场，然后到山顶和我们会和，我现在和吴长官去看看一排和射击队他们。”

两、三分钟后，吴志伟、韩大海等人从坡上下来又奔着对面的山顶上去时，正带着一些人迅速跑下来的刘刚和另一边的马占军等人回合并一起向吴志伟这边跑来！

“吴长官、韩长官，”刘刚向二人敬完了礼后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刘刚？”吴志伟笑笑问道：“你哭什么？”

“一排长怎么没下来？”韩大海一见人群里没有戴云飞便着急了，大声问道。

“戴长官负伤了，就在那边的树底下躺着呢！呜呜------”刘刚哭着伸手一指。

吴志伟和韩大海等人听完心中一紧，大步地向山上面跑去。待爬上了山顶，只见他们刚才临时阵地的树下围着一群人，有几个一排的士兵，还有一些穿着百姓服装但手里拿着步枪的汉子，另有几个人正蹲在戴云飞的身边忙活着什么，吴、韩二人从侧面看去竟发现还是些女人！

一班长孙元山等人见到吴志伟和韩大海忙起身敬礼招呼，吴、韩二人点点头没说话便在人群让出的缝隙中走过去蹲下身子来看戴云飞。

戴云飞的下半身静静地平躺在雪地上，一个年轻的女人伸开大腿让戴云飞的头和上半身平躺其上，此刻他两眼紧闭，左肩膀被厚厚的纱布缠裹着但仍不时渗出鲜血来！

“伤得怎么样？”“怎么回事？”吴志伟和韩大海几乎同时问孙元山。

“戴长官是让一颗机枪子弹打中了左膀子，但子弹卡在肩胛骨里取不出来，所以血流得很多致使他昏过去了。”孙元山抹了一把泪轻声说道。

“戴长官、戴长官！”这时旁边一直蹲着的一个便衣汉子在轻轻地叫。于是孙元山也连忙喊道：“排长、排长，吴长官和韩长官带着全连的弟兄们来看你来了！”

众人们轻声喊了一阵子，只见戴云飞的眼皮**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然后他稍稍定了定神看清了蹲在他面前的几个人，嘴唇**着喃喃道：“吴长官、韩长官，我的任务完成得不好，还让你们亲自来接应------”说完他刚才显出一丝笑意的眼睛居然滚出了两颗泪珠！

“说什么哪？一排长，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吴志伟笑着道。

韩大海没说什么，站起身来问孙元山：“怎么一排长的伤口总是在流血？止不住吗？”

“是这样的长官，”在戴云飞左肩处蹲着的中年汉子站起身道：“一颗子弹正好卡在戴长官的肩胛骨上，纱布用劲一缠，他就痛得休克过去，我只好松一点，可松了血就止不住了。”

“请问你是？”韩大海问道。

“鄙人是日照安民医院的副院长常宏。”该人说完后又指指伸出大腿让戴云飞仰躺着的那位年轻女子道：“她是我们医院的护士长李文华。”

“幸会、幸会。”韩大海对二人点点头又问：“你的意思是说除了松点绷带就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了？”

“目前只好如此了。”常宏道：“先扶他上马，尽量减轻马的颠簸以避免他的痛苦，然后尽快找到一个条件比较好的医院把子弹取出来再好好养一些日子就会没什么大事了。”

韩大海听听思忖了片刻笑道：“常院长说的是不错，但那是平常的时候对平常的人。此刻不能让他这样没完没了的流血和痛苦，马上给他取子弹！”

“不行！”常宏还没说话，坐在地上扶着戴云飞的年轻女子说话了：“这处冰天雪地的，既没有干净的手术台也没有消过毒的医疗器械和必要的药品，你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取出他的子弹是根本没有办法的！”

韩大海又是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他蹲在戴云飞的面前看着对方问道：“一排长，你是不是记得你在院东头和六名小鬼子拼刺刀时我私下对你说的话？”

“当然记得，”戴云飞居然也强忍疼痛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你说：一排就是一排，一排长就是一排长。”

韩大海点点头又笑笑道：“你在咱们全连算是个硬汉子对吧？”

“那当然，韩长官，”戴云飞痛得咧了一下嘴又道：“我们一排的弟兄们个个都是硬汉子！”

“好。”韩大海笑笑点点头也不回身地道：“李宝亮，从你的挎包里取出镊子和钳子，还有磺胺消炎粉和那瓶烈酒。”

李宝亮立即取出上述东西递给韩大海，韩大海也不顾众人们的惊愕和疑惑，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又在手枪套上取下两颗子弹拧下弹头把火药倒在一块树皮上，然后摸出火柴蹭着左手拿着匕首、镊子和钳子右手点向火药，只见“兹”地一声，火药腾起一团蓝白色的火花，瞬间的火焰把他手里的几样工具烧灼成暗黑色！

韩大海伸手轻轻地解开戴云飞肩上的绷带，只见对方肩膀紧绷绷的肌肉处正有一个手指肚般大的血洞，血洞里深红色的血液仍丝丝地渗流！

韩大海正要用刀尖探入血洞，后面的吴志伟找来一段木棒用毛巾缠了一圈放到戴云飞的嘴边道：“咬住，一排长。”

刀尖探进血洞发出了涩涩的金属碰击声，然后韩大海小心却沉稳地伸出镊子向里面夹了过去，只见他屏住呼吸右手用力，但一拽之下却夹了个空！第二次他拿好架势又是一拽，只见这边戴云飞紧咬着木棒挤眉弄目汗珠直流，但韩大海仍没拽下来那粒子弹头！

“一排长，你的骨头可真够硬的！”韩大海抹了一把汗又边说边把钳子伸了进去笑道：“你好好想象一下：三个小时后你就可以在连队驻地的岩洞里喝上一碗滚烫的肉汤了！”说着他感觉到伸进去的钳子头牢牢地夹住了那粒子弹，大喝一声一用力便带出了一颗三公分长的机枪子弹头！

同一时间，只听戴云飞的喉咙闷哼一声，同时嘴里的木棒闷响一下顿时断成三段便昏了过去！

“消炎粉、绷带！”韩大海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夹着面纱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处沾血、消毒擦拭再倒药粉然后熟练而迅速地呈X型给戴云飞缠好伤口。包扎完后他观察了片刻见没有鲜血渗出纱布，便对孙元山道：“给一排长穿好衣服，然后你们扶他上马并在两侧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