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二章：第四节

四

韩大海看着下面一大群刚才还大声嚎啕而此刻又个个如桃花盛开的众女人们不禁愕然，他怔楞了一下看看左侧的吴志伟，而吴志伟也仅仅是面带微笑看着他说了句：“好、很好。”然后又低下了头点上了一只烟。于是韩大海露出了说不清楚是微笑还是苦笑地又大声地道：“我已经代表了吴长官和全连众官兵们表示了接受你们女同胞参加我们的队伍，所以我要求大家：你们既然成为了咱们部队的士兵，以后的一切行动就要严格按照部队条例条令的规定和纪律来做。”

“这个我们都知道，可是该怎么做呢？还请韩长官指教。”那李文华满脸笑容带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问。

“首先是一切行动听指挥。”韩大海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道：“要绝对地听从长官们的命令做事，不管他是你的班长还是排长。要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们现在既然是一名军人，就和刚才的老百姓不一样了。”

“那当然，”人群中一个很悦耳的声音大声说道：“进洞前俺们还是个百姓乡亲，这不，还没出洞门，只一会的功夫俺们就光荣地变成了你的兵。你说吧，韩长官，你现在让俺们怎么做？”

“变成了我的兵？”韩大海此刻哭笑不得地在内心里想：“鬼才愿意让你们变成我的兵呢！”但心里尽管这样想，可在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说道：“既然你们要绝对听从我的命令听我的吩咐，那好，现在你们所有的人立即到炊事班帮忙包饺子，6点钟咱们在一起吃饺子过年，过一个军民同乐———啊、不，过一个全体官兵们同乐的新年好不好？”

在一阵乱哄哄的欢呼声中，众女人们个个欢天喜地地走了出去！最后，朱军和与韩大海小声说着什么的常宏等男人们看看显得一脸愕然的吴志伟和神情怪异的韩大海还想说什么，韩大海摆摆手道：“朱大哥、常院长，你们先去饭厅吧，有什么事吃过饭再和我讲，我和吴长官有点事情要谈。”

待朱军等人走出去后，李宝亮也带着一脸的同情和些许惊诧的样子放下了门帘退了出去。

“我的天啊！”吴志伟摘下了军帽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笑笑道：“老子一个堂堂的国军上校，啊、不！现在是堂堂的国军少将，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让一帮娘们给抢白得差点钻进耗子洞里去！”

韩大海做着同样抹汗水的动作似笑非笑地卷上了一只烟道：“我说老吴，给你当个副连长除了带兵打仗之外，怎么还会遭这个洋罪？我带着弟兄们打临沂、沂蒙山突围脱险也没有这样让我紧张耗神啊！我不想干了，你让我到炊事班去当火头军吧，你可以让王志刚这小子来当副连长。”

“别、别，”吴志伟一边笑着一边给对方点烟说道：“我刚才可是什么也没说啊，是你表的态拍的板，你说你代表了‘吴长官和全连官兵们’热烈欢迎她们加入我们连队的，对不对？”

“滑头都让你耍了，”韩大海笑道：“请示你的时候你装模作样弯下腰假装捡东西，我没办法才表了态稳住她们。当时她们哭喊连天，好像我们比小鬼子欺负得她们还狠，我不这么说行吗？”

“好了，”吴志伟拍拍韩大海的肩膀道：“我感谢你刚才为我解围。咱们言归正传吧，咱们怎么处置这些女人？是真留下她们当兵？如果那样的话，咱们这个部队可就是麻烦了！还能会是一支响当当的打得鬼子屁滚尿流的精锐之师吗？这个戴云飞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她们救了回来？唉，难办哪！”

韩大海十分清楚吴志伟所说的“难办”是指什么。他沉思了一下说道：“这跟一排长没关系，跟不早不晚也没关系，有关系的只是在我们的营地里发生了这个事实———20多个女人哭着喊着要参加咱们的部队！当时我们不收下她们，她们还真没有地方去———她们到饭厅临走前常宏小声向我介绍，说他们医院和学校的这些女教师一共有18个人的家不在当地，都是在青岛、济南医护进修班或者什么学校毕业就到了日照参加工作，这样的话咱们让她们到哪里去？可是收下她们吧，对咱们这样一支机动性强、流动性非常大又专打硬仗、恶仗并一直以强盛的战斗力驰骋在战场上的部队却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帮叽叽喳喳的女人来说无论是对我们的内部、亦或是是对外界都是一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韩大海说到这里无奈地笑笑对皱着眉头的吴志伟又道：“刚才这些女人们连哭带叫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要是你，你还能忍下心来赶她们走吗？实在找不到理由啊！我当时想到了把她们送到王守义大哥的部队里，但后来一想这会明显地让她们甚至包括朱校长等产生出对我们很不利的印象，所以没有办法只好先留下吧！至于留下来多久，将来怎样处置，你我都要认真地而慎重地考虑，要认真到当作一场打仗来打，尽量往好处引吧。”

“唉！”吴志伟长叹一声道：“不知老弟有没有比较妥当的良策和暂时的办法？”

“我哪里有什么暂时的良策？”韩大海道：“我很少和女人打交道，根本不懂她们的心思和多变的情绪，还不像你是个‘过来人’，咦！老吴，你和司务长都是结过婚的人，一定能把她们带好。”

“又拿我老头子开心？”吴志伟笑笑道：“我结婚十来年，但自从部队和小鬼子打仗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我一共见过她三次，到无名岛之前通了一封信，直到现在音讯全无！什么‘过来人’不过来人啊，带这些女兵啊，太温和了不行，太严厉了更不行，不是谁都能带出来的！”

“有那么难么？”韩大海道：“师部里的医疗所和集团军里面也有不少女兵，她们一个个也挺乖巧听话的，不也是把她们从一个百姓变成了军人？”

“这可不一样，有女兵的地方不都是后勤或者上司机关？除了医务兵就是军师一级或集团军以上的话务员，咱们一个连级编制战斗部队，一百多人就配属了20多个女兵，让不知情的外人如何看待咱们？”吴志伟道。

吴志伟刚说的“军师一级或集团军以上的话务员”一句话让韩大海不禁有些走神。吴志伟此刻见韩大海许久没有说话不由地回头看他，只见对方的神态有些痴痴呆呆，于是非常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韩老弟？是不是有了心事？咱们认识一年多来，我可是头一次看见你这样魂不守舍的啊！”

“哦？啊、没什么。”韩大海猛然醒悟过来笑笑道：“暂且不管别人怎么来看了！我觉得，先让这些女兵们既来之则安之吧。先留下她们稳住她们的心，待见到了王守义他们以后再让他们帮帮忙找个合适的借口弄走她们，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些女人呆在咱们的部队里！咱们的部队是干什么的？是由一帮铁骨铮铮的爷们组成的铁血之师来痛打小鬼子的！有了这些女兵，我们还能保持这种战斗力吗？所以，我的意思是------”韩大海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听到他说：“这个打算，只有你我知道，甚至连几个排长他们都不能告诉------”

下午将近五点，炊事班在杜生彪的带领下弄出了大盆的猪肉和白菜搅和成的馅，22名女兵嘻嘻哈哈地帮着和面擀皮包饺子。到了连队的众官兵们洗完了衣服等物回到了饭厅后，全体官兵以及朱军、常宏等人一起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开饭前，吴志伟和韩大海分别讲了几句话，均热烈地表示了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个新年的意思。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这个满满登登的大饭堂里并不是像以前一个排一个排的士兵们围站在一只大长桌前把饭菜打到跟前，而是在整个的饭厅里这些个女兵们个个满面春风如同花丛中穿梭的蝴蝶一样把一盆盆的饺子端到各个桌子上来并且嘴里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念叨着：“快吃吧，大过年的，吃上一次饺子忒不容易，可劲地吃啊！”

众官兵们大多数并不知道这些女人们已经被吴、韩二人准许为连队的新兵，此刻见到这些部队的两位长官们严禁“乱瞅、乱看”的女人们只是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内居然变成了春风满面的“内当家”并忙里忙外而均惊诧地面面相觑!

“大姐，”一排的李小旦吃了几十个饺子觉得有点喝，眼睛瞄了瞄给其他士兵们添饺子的三个“女乡亲”，怯生生地说了句：“我想喝点饺子汤。”

“喝饺子汤？”在李文华的身边有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笑眯眯地道：“拿饭盒来，大姐这就给你舀去。”她一边从一个大盆里舀一边道：“小心接过去，别烫着，唉、慢点。这位大兄弟今年多大了？瞧你细皮嫩肉的比个小媳妇还白净，会放枪吗？”

“哈！”这个叫任春铃的女护士此话一出，一排的众官兵们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有李小旦涨红了脸喃喃道：“谁不会放枪？我今年快19岁了，一共打死了21个鬼子了！”

“吆！”另一个细眉细眼的姑娘惊讶地赞叹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老兵啊！打死了21个鬼子？啧、啧、啧！这可是个大英雄啊！这是真的？”

“我才不会骗你呢！”李小旦显得生气地大声道：“不信你问问我们一排的弟兄们！”

面对着日军的刺刀也不眨一下眼睛的一排众官兵们此刻在这些女人的面前就如同刚过门的小媳妇似地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一个个呈现出低眉顺目的腼腆状态，一边的吴志伟和韩大海等人不由地暗自摇头却也无计可施。

在晴朗而温和的第三天上午，八路军第五大队的大队长王守义、教导员杜义心、副大队长李守清、二连长朱涛、三连长刘一得等人带着一个连的士兵兴致勃勃地到了山上！

与山上接应的官兵们握手拥抱后，王守义让跟随的士兵们把所带来的粮食送到了伙房，然后对吴志伟和韩大海说道：“前天下午接到你们的飞鸽传书，知道了你们今天上午要召开欢迎新兵入伍的仪式，我们整个大队的同志们都要来看看你们，这不，除了田亮上次已经来过而留在了家里之外，差不多能来的都来了！”说完后他又把声音放低了问吴志伟：“我说吴大哥，你们要开大会欢迎的新兵们不会是你们救出来的这20多个女丫头们吧？”

“唉！”吴志伟叹了一口气道：“王老弟说的一点也不错，这新兵不是这些女丫头还是谁啊？当然，还有林雄等弟兄们。”于是他把那天无可奈何的情况简单地讲述了一下。

“王大哥怎么会知道我们救出了乡亲们，飞鸽传书上我们并没告知这个情况啊！”韩大海问道。

“怎么会不知道？”教导员杜义心上前说道：“你们在大年三十的夜里痛揍了日照的鬼子并救出了50名乡亲，第二天的天亮整个日照城里就家喻户晓了！”说完他又凑近吴、韩二人道：“你们救出的乡亲们里面，有我们的四个同志，尤其是朱军校长还是我们在日照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之一。我们在得知了他们被捕消息的同时也正好是你们在日照行动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韩大海立即想起了两天前朱军领着众百姓们强烈要求参军时他始终没有表态的原因了，于是笑笑道：“杜大哥，朱校长和一些贵军、或说贵党的同志你们可以全部带走，如果这些女同胞你们也愿意收留或者有合适的安排，最好也全都带走，我们有林雄等人也就够了。”

杜义心想了一下，又和王守义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王守义说道：“我明白吴大哥和韩老弟的苦衷，这些女同胞们都是知识分子和医护人员，能到我们那里当然是最好的了，可以把她们分到我们的整个二支队甚至山东军区里面去，那样会发挥出多大的力量啊！但不知她们愿意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你让朱校长等你们的同志再帮帮忙敲敲边鼓，想法把她们弄走就等于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韩大海小声道：“只要你们愿意要她们就好办，如果今天她们不愿去，我和吴大哥就会一点点来，待几个月的训练结束后，今天调几个到你们那里学习什么，明天派出几个到你们那里讲讲医护，几次就能把她们全部调光！”

“那你们一个也不留下？”杜义心问道：“她们可都是有一定医疗水平的医生和护士以及有文化的教师啊！”

韩大海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毅然地摇摇头说道：“常宏等几个男的愿意留在这里我们要，女兵我们一个也不能留！你们知道：我们这个部队自从无名岛上回来就等于是一支射向小鬼子们的利箭已然发出，最终的结果无法预料！绝不能让这些女同胞们和我们一起整日地在危险的战火中搏命拼杀，她们应该到相应安全一点的地方并能发挥出她们应有作用的地方去。”

韩大海的一番话固然让王守义和杜义心等人颇为感动，但身为一名多年的军人，杜义心和几个连长们也很清楚他们不便对外人所说的苦衷———一个有着强悍战斗力的部队，如果有了一些异性加入时间久了就很可能出现一些情感上的缠绵悱恻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一系列问题，果真如此，其部队的战斗力也一定会大打折扣乃至崩溃！

之后他们到了连部的岩洞里，吴志伟取出被救出百姓们的名单让王守义和杜义心查看，王守义用手指着下面的几个人名道：“这几位是我们的同志，我想和他们见一下。”

“好。”吴志伟看了一眼叫来李宝亮道：“你去把朱校长、刘世春、许延良和常贵生四人叫来。”

李宝亮下去后，吴志伟对王守义道：“我和韩老弟出去有些事，你们就在连部里和朱校长他们见面吧。”说完就与韩大海出了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