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三章：第六节

六

田万忠带着二人向树林边驶去时，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了暴雨般的冲锋枪射击声！他大吃一惊，忙俯身贴在军马背上大喊一声：“快冲进树林！”说完他用脚一磕马腹带头驶去！同时，他身边的刘海生和孟起来也紧催战马跟了上来！只是孟起来在枪响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后面大约三、四十米出的山坡草地上响起了如暴雨拍打沙丘的“噗噗”声！

三人刚刚跑去几秒钟，也就是田万忠的马头刚钻入树林的瞬间，后面又响起了轻机枪的点射声，然后猛然听见身后的一个什么东西沉重摔倒的“噗通”声！

田万忠双手一摁马背身子腾空落地、一边摘下步枪一边伏在一棵树后向前看，只见最后面孟起来所乘坐的军马已被机枪子弹打中猛然栽倒，而孟起来大头冲下被惯性甩在前面的草地上一动不动！同时，刘海生也跳下了马背正趴在距离树林大约七、八米的一个土坡旁！

田万忠又向枪声处看了一眼，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斜对面200多米处的半山腰大约有60名左右的身穿土黄色的日军士兵正分成左、中、右三道散兵线十分快捷地向这边冲来！这些日兵双手端着德国制mp18式冲锋枪，哈着腰奔跑出十几米就俯下身子卧倒，然后又躲躲闪闪呈蛇形规避动作向这边跑来！

田万忠瞅准那个拎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而稍稍落在后面的日军士兵的头部打了一发子弹，眼看着该机枪手猛然向后一栽躺倒的同时，又推上一颗子弹把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日兵打倒，然后对着刘海生大喊：“看看孟起来还活着没有？把他拽进来！”

在田万忠两枪打倒了两名中路的日兵后，余下的另两路日军官兵尽管稍稍慢了一点，但也没做太多的停顿仍是迅速地向这边运动！田万忠无奈向最右侧的一路打了两枪打到了两名日兵而迫使他们卧倒后，刘海生爬到了刚才被猛然摔懵了过去但此刻醒了过来的孟起来身边大声问道：“起来、起来，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还能动么？”

孟起来趴在地上看看刘海生，又看看后侧正不断以跳跃式向前奔跑着的日军官兵们对刘海生说道：“俺没受伤，只是这条腿钻心地痛，好像摔断了！”

“赶紧跟着俺向树林里爬，田大哥在掩护咱们，他一条枪的火力太弱了！”刘海生说完伸出一条胳膊拽着孟起来的腰带用力向前爬去。

那边伏地的众日兵们看见前面两个对方的人影贴到了一起并有向树林中**的迹象，于是更着急了！也不顾超过200多米的距离他们的冲锋枪子弹射不到的现实而跃起身子打起了枪并四下散开冲了上来！

仅仅十几米的距离，刘海生拽着孟起来，而孟起来也两只手一条腿的一起用力，没用多长时间也就爬到了树林的边缘。但这没多长的时间，前面的三路日军在田万忠仅仅一支步枪的抵抗下被打倒了包括想操纵轻机枪的共6名日兵后，也终于跑到了冲锋枪射击的有效距离内向这边射击并有一路从田万忠三人的左侧接近了树林！

看到两人爬进了树林，田万忠边打枪边大声问：“起来，你的伤不要紧吧？”

“田大哥，俺的右腿摔断了！”孟起来也取下步枪边大声喊着边开始射击，虽然他的一条腿摔断了，但打枪的速度并没受到影响，正好伏在一棵树后打一枪一缩头地压制最右侧的一路日军！

缩回头在树后躲避着对面如刮风般呼啸作响的冲锋枪子弹，田万忠对刘海生喊道：“海生，你带着起来乘那两匹军马快走，我掩护你们！”

“不，田大哥，”孟起来又打了一枪后喊道：“俺的腿摔断了，上不了马了，你和刘大哥撤走，俺来掩护！”

“娘的，老子是一班长，你们两个敢不听话？”田万忠又打死了一个伏地刚刚跃起的日军士兵后说道。

“田大哥，”抵挡着左侧一路进攻的被一粒子弹蹭破了额头的刘海生抹着鲜血低头喊道：“你看这伙狗日的小鬼子的冲锋枪子弹把这个树林里打得就像下暴雨似的，别说咱们在坡下的战马靠不过来，就是咱们连身子都站不起来，谁也撤不下去啊！”

此刻从田万忠打出第一发子弹到此刻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尽管他们把身子躲在树后面又是稍稍居高临下，但三支步枪也只能是在打倒了七、八名日兵的情况下使对方的冲锋速度有所减缓。只是瞬间，最左侧的一路日军官兵们已经掩进了树林一侧并借着大树的掩护向这边逼近！

“爬着撤向里面，否则鬼子包围了咱们，咱们就会必死无疑！”田万忠看看情形后喊道：“爬到安全一点的地方，我带起来乘我的马，海生乘自己的马，我们一起冲出去！”说完他又喊一声：“每人再打倒一个鬼子让他们放缓速度，然后放低姿势向里面爬！”

听到田万忠的命令后，刘海生抹了一把淌到眼皮边上的鲜血和孟起来猛地一露头对着前面仅有一百多米边跑边射击的的两名最前面的日军士兵放了一枪将之击倒，然后调转身子做底姿匍匐运动向里面爬去，田万忠也打倒了一个日兵后跟在俩人的后面爬行。他看到刘海生在树下浓密的草丛中和低矮灌木中一边爬一边回身伸出一只手拽着孟起来一段一段地挪动，不由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翻身仰躺着察看身后的情景！

大约艰难地爬了有30多米，树林中茂盛的草木遮住了他们看往树林边缘的视线后，前面的刘海生伸出两个手指放入嘴中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不远处他和田万忠的两匹斜躺在树林深处躲避枪弹的军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便露出了站起身的轮廓！与口哨响起的同时，田万忠仰躺着身子向树林边上打了一枪然后摸出两颗手榴弹拽下保险相互磕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子向树林边的两个位置投了出去！同时刘海生也如法炮制投出了手榴弹，然后托着孟起来先上了马又回身喊道：“田大哥，快上马，俺在后面掩护你俩！”

田万忠又向树林边并没有日兵露面的地方投出了一颗手榴弹借以延缓他们的逼近，然后拾起脚下的步枪几步跑了过来一手抓着孟起来的手纵身一跃便坐在了对方的身后，随即一夹马腹，俩人身下的战马呼地跑了出去！后面的刘海生也急急忙忙上马跟在了后面。

三人紧贴马背低着头借以躲避横斜伸出的树枝叉仅仅跑出了几十米，从刚才他们左边树林的内侧冲出了十几名奔跑着的日军士兵，最前面的几人稍稍停下身子，端稳了冲锋枪就是一梭子弹打了过来！

距离前面田万忠和孟起来军马十多米的刘海生正催马快跑时，猛听后面很近的地方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同时他感觉右后背如同遭到了一记铁锤重击的感觉！同一时间，他胯下的军马嘶鸣了一声，竟然猛地一跪，把个正口喷鲜血的刘海生甩向了几米处的草丛里！

田万忠护着孟起来正在树林里急驶，梦听后面刘海生的军马一声悲鸣，忙回头瞅去，一眼正看见刘海生的战马倒下而刘海生被甩下地面的情景！但是他并没说话，仍是催马向前面似乎能看到树林边缘的方向又跑出了几十米后，田万忠把嘴贴在孟起来的耳边大声道：“赶快骑马回驻地向长官们报告情况，我去接海生！”说完他右手一摁马鞍背身子腾空跳到地上压低了姿势向来路跑去！但仅仅跑出了十几米，他蓦然地停住了脚步将身子掩在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向右侧看去———那是他们刚才阻击最外侧一路日军边缘的延伸，此刻正冲上来十几个端冲锋枪的日军士兵正在四下打量，然后相互招着手做着无声的动作和另两路的日兵呈三个方向向不远处的刘海生位置摸去！

没有任何再考虑的时间了，田万忠背起步枪掏出他们轻易不用的日式南部手枪然后又把最后的一枚手榴弹撞燃扔向了最远处的几个日兵，手榴弹尚未落地，他用手枪先对着最近的两名日兵打出了子弹，然后几个纵身跳向了左侧的草丛中！

那边乘马跑出了树林边缘一百多米的孟起来猛地听到两声日式手枪的枪声，然后又是手榴弹的爆炸后，全身不由猛地一颤便立刻勒住了战马掉转了头！他寻思了一下，很吃力地抬起已经断了的右腿翻身下了马然后把脸贴在军马的头上喃喃地说：“你认得道，顺山下回去报信，让弟兄们为俺们报仇啊！”说完他左手一指山下的方向右手拍了一下马屁股说了一句：“走啊！”

看着着田万忠雪白色的军马颇通人意地嘶鸣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快步跑下山去后，孟起来坐到地上迅速地解下绑腿咬紧牙关在断腿上缠了数道树枝，又站起了身子一手持枪一手掏出手榴弹也向树林处摸来！

这边刘海生在军马受伤猛然栽倒把他甩向半空中落到草丛的瞬间，在眼角处瞄见仅仅30多米处就有十几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日军士兵跑着围拢过来的同时，右大腿在半空中又中了一颗子弹！伏在草丛中的刘海生又吐出了两口鲜血之后悄悄地扭动了一下头，他先看到了距他七、八米远他那匹心爱的黑颜色军马，此刻它的右大腿正流出了一大滩鲜血，正努力地用两个前蹄支撑着力图要站起身子，尽管没有站起来，但是它仍在昂着头不断地向刘海生这边张望着并鼻孔里哼出了似在问询着主人的平安与否的鼻息声。

此刻的刘海生心里很清楚：自己中的两枪———尽管肺子被打穿了，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只是身边越来越近的十几支冲锋枪的枪口始终对着他，他如果稍稍有大一点的动作就会在瞬间被打成筛网！于是，在他貌似静静地如一具死尸般伏着的状态下，刘海生尽量不让身边的草叶有一丝一毫的摆动和声音而把手伸向了腰间抽出了手枪，然后又小心地把枪口摆好了位置。在听到了身边十几双大脚踩踏草地越来越清晰地情景下他欣慰地想到：“俺再耽误这些狗日的小鬼子们几分钟，田大哥和起来他们就可以安全地下山了------”

也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他右身后的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两声日式手枪的射击声和一声手榴弹的爆炸！

毫无迟疑，趁着眼前的十几名日军士兵猛然一愣的瞬间，刘海生倏地站起了身子一边向身前的日兵连着开枪，一边向几米处的一棵树后隐蔽身子！只是刚刚中了两枪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他自己想象的一如平时那样的敏捷！在他三枪打到了三个日军士兵的同时并且他的左半身已经掩在了这棵大树后的瞬间，六、七支冲锋枪射出的几十发子弹同时射进了他的右半身！

紧贴着大树，刘海生右半身的鲜血如同滂泼大雨般地汩汩流出，他握枪的右手无力地下垂着，血污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看着前面的十余名显示出很吃惊的神态向他注视的日兵们！也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距离他不到十米的那匹平时他待如亲兄弟、有了任何什么好吃的只要他的这个伙伴能吃、刘海生都要悄悄分给其一半的军马猛然用三条腿支撑起了身子长嘶一声忽地窜了过来！它先是对着一个肩挎冲锋枪双手举着一把日军战刀的人冲过来张开大口一下子把这个猛然后退不及的日军官的头脸咬住猛地甩向一边，在它用白森森地大板牙把一块发面饼般大小的皮肉咬下来并吐出去的同时，又人立而起把一个端着冲锋枪仓皇向它射击的日兵踏在它的双蹄之下！

在遭到了同时六、七支冲锋枪不下一百发子弹的射击下，刘海生这匹黑亮毛皮的战马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哀鸣，“噗通”一下颓然地倒向它主人的一边！与此同时，历来以彪悍、冷酷著称的刘海生再也支撑不住地也倒在了军马的一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刘海生很吃力地做出了一个要抱向军马的动作，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对视着他那流出了一行泪水的军马的大眼睛而停止了呼吸------

那边绕了一个圈子来救刘海生的田万忠躲在十几米处的树后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觉把下唇咬出了血！他抹了把眼泪抬头对着那些仍被那匹战马吓得目瞪口呆的日军士兵们打出了三枪，然后又对着右侧那一股在树林内寻找他的日军两个人影开了两枪，随后缩下身子滚动爬行躲避着几个方向的子弹！

待田万忠滚动到另一棵树后又举起了这支日军南部式手枪对着右后侧仅仅20几米正向这边晃动的日军士兵人影扣动扳机时，却打了个空！大吃一惊之下田万忠便也醒悟了过来并在肚子里咒骂了一句：“娘的，什么**破枪，仅仅装8发子弹，哪比得上老子当年的20响盒子炮！”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另一个方向滚动然后跪起了身子迅速地装满了子弹随即刚要抬头向右侧举枪，眼角处却发现左前侧刚才打死刘海生的几个日兵摸到了前面并且其中两人正要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田万忠尚来不及有另外的念头，只听他的后面“砰、砰！”两声枪响，他前面的两名日兵均头部中弹仰天倒下，其中一人在仰倒的同时冲锋枪上扬打出去了半梭子子弹击在了树冠上！田万忠在滚动的百忙之中扭头一看，却发现居然是骑马冲出去的孟起来正咬牙切齿地倚在一棵树后在关键的时刻救了他一命！

距离田万忠大约30多米的孟起来打了两枪后吃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躲在了树后，但他为了救田万忠不得已打出的两枪却引来了中间一路冲上来的日军士兵，于是，三路合在一起的仍有40多人日兵除了一些人向他的位置开枪，另有一路向他的后面摸来！

也就在孟起来又摸出一颗手榴弹磕燃向正面的日兵们投出并炸响后，从他后面摸上来的几个日兵同时用枪对着他的后背扫出了子弹！孟起来喷出了几口鲜血转过头来之后，前面中路的子弹又如雨点般地击在他的身上蓬起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向最左边打了几枪又躲在一棵树下透过杂草的间隙看到孟起来缓缓倒下的情景，田万忠忍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看看自己的位置所在正处于一个小山包的下面，而身后不到10米之处就没有了可借以隐蔽的树木———前进是不可能的了，后退就必须跨过身后长满杂草的坡地而冲到30米外的坡顶，可是一旦离开自己眼下躲藏的这棵粗大且树根下长满厚密杂草的大榆树，则必定会被蜂拥而至的日军士兵在背后将他打成蜂窝！

一边寻思一边又将子弹装满的田万忠见到自己似乎无处可藏的状况，心里想到：为了自己看老娘，两个弟兄丧命与小鬼子的手中，自己就是活着回去也愧对连里的众弟兄，多干掉一个是一个吧！

想到这里田万忠听听前面、左面和右面悉悉索索的踏草前行、小心翼翼来搜寻他的脚步声距他越来越近，只见他倏地站起了身先是向中间的几名日本打了三枪，眼角处瞥见似乎那三人正在弯腰跪倒的瞬间又侧躺过身子向最右侧的土黄色身影开了两枪，最后他绕过榆树又向最左侧的日兵打出了最后的两发子弹后，他扔掉了手枪伸手从背后抽出了他时刻不离身的砍刀，但是他下蹲的身体还没站起，右路隐蔽卧倒的一个日军士兵打来的几颗子弹正有一发击在了他的左肩膀上并让半蹲跪的田万忠仰头躺倒！

看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树枝叶和湛蓝的天空，田万忠尚未来得及产生出任何的念头，猛听见他的头顶后———那个仅仅30多米的小山包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三八步枪和日式轻机枪的咆哮声！